第41章 仓库爆满!“甜蜜”的绿色灾难
岳家军后勤大营,位于大军驻地稍后方的缓坡上,本应是秩序井然、保障有力的象征。′d-u¨s_h,u′8/8..\c?o′m_然而此刻,这里却如同一个被撑爆了肚皮的饕餮巨兽,正散发着令人窒息、混乱不堪的垂死气息。空气中弥漫的味道,早已超越了“复杂”二字所能形容的范畴——那是浓郁到化不开的腊肉油脂气、老坛泡菜发酵的酸腐味、晒干辣椒的刺鼻辛烈、以及郫县豆瓣酱特有的咸鲜酵香,几种霸道的气息如同数条恶龙,在营地上空凶狠地纠缠、撕咬,争夺着霸主地位。寻常人靠近这片区域,恐怕连呼吸都要为之停滞。
而今天,这“四龙争霸”的局面,迎来了第五位更加凶猛、也更加令人绝望的挑战者——腐烂蔬菜的、甜腻中带着刺鼻酸败的死亡气息。
军需官张三,这位曾经精干、如今却憔悴得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咸菜般的汉子,正瘫坐在他那间被各种账册、清单淹没的主帐里。他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一份关于“仓库饱和度及新增库容需求”的绝望报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单调而焦虑的笃笃声。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吸入了混合着油脂、酸菜和辣味的毒气,让他胃里一阵阵地翻腾。
就在这时,一阵由远及近、异常喧嚣的动静打破了主帐内死水般的沉寂。那声音混合着人声的嘶喊、牲畜疲惫的喘息、车轮沉重的碾压,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什么东西在闷热中迅速腐败发酵的、令人不安的窸窣声。
“报——!!!”一个浑身沾满泥点、脸色比死人还难看的传令兵,连滚爬冲进主帐,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新的恐惧,“大人!大人!到了!‘御赐鲜蔬特供队’……到了!”
张三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快得带倒了旁边一摞摇摇欲坠的账册。“到了?!这么快?!”他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按照常理,从蜀中到汴梁前线,即便是八百里加急,运送这种娇贵货物也绝不可能这么快!除非……除非他们真的昼夜不息,用命在拼!
他抓起桌上那顶油腻的帽子扣在头上,脚步踉跄地冲出主帐。眼前的景象,让他本就憔悴的脸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营地入口处,一片狼藉。
一支形容枯槁、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队伍瘫倒在地。负责押送的驿卒们一个个面如金纸,嘴唇干裂,眼窝深陷,身上的号衣被汗水和尘土糊成了硬壳,不少人直接躺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狐_恋′文!学. ?无·错,内′容,那些原本精壮的挑夫,此刻肩膀红肿破皮,双腿打颤,瘫软在担子旁,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几十匹强健的川马,口吐白沫,肋部急速起伏,身上蒸腾着白色的汗气,显然已到了极限。
而真正的主角——那些象征着皇帝陛下“体恤圣恩”的“御赐鲜蔬”,则静静地躺在车辆和担子上,散发着无声的……恐怖。
“快!验货!清点入库!”张三的声音带着一种不祥的颤抖,嘶吼着指挥早已麻木的辅兵上前。
开箱验“伤”的过程,如同在进行一场残酷的尸检。
儿菜:粗壮一些的尚能保持几分脆生的模样,只是边缘有些发黄发蔫。但更多的小儿菜和菜心部分,在长途颠簸和闷热中,叶片已经发黄萎蔫,有些甚至出现了挤压的痕迹,渗出淡黄色的汁液,散发出一种青草腐败前的微甜气息。勉强算是有“幸存者”,但品相离“水灵鲜嫩”差了十万八千里。
莴笋:情况更糟。长长的莴笋棒子,原本翠绿挺拔,此刻大多变得软塌塌的,失去了脆生的筋骨。顶端的嫩叶更是重灾区,大部分已经发黑、腐烂,像被开水烫过一样黏糊糊地耷拉着。靠近根部的切口处渗出浑浊的汁液,散发出浓烈的、令人作呕的土腥和腐败混合的气味。蔫、烂、黑是它们的主旋律。
豌豆颠(苗):这是真正的灾难核心,是这场“绿色风暴”中最为惨烈的牺牲品。当辅兵们小心翼翼地掀开那些用湿布细裹、衬着苔藓和竹叶的“精致”竹筐盖时,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甜腻中带着刺鼻酸败的腐臭味,如同实质的毒气弹般轰然炸开!离得近的几个辅兵当场被熏得干呕起来,连连后退。
筐内景象惨不忍睹。那些曾经嫩绿欲滴、顶着“仙露”、被蜀中上下如祖宗般伺候的豌豆苗尖儿,此刻早已失去了所有生机。大部分嫩苗已经变成了令人恶心的黄褐色,软烂如泥,黏糊糊地纠缠在一起,渗出大量浑浊的、黄绿色的汁液,将底层的苔藓和竹叶浸泡得如同腐烂的沼泽。仅
有极少数藏在筐中心的嫩苗,还残留着一丝可怜的绿色,但也蔫头耷脑,叶片边缘发黑卷曲,奄奄一息。所谓的“带露含珠”?露珠早已化作腐液的一部分,所谓的“水灵鲜嫩”,只剩下死亡前的糜烂。筐底不断渗出的黄绿色汁液,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滩滩散发着恶臭的污迹。
“呕……”张三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死死捂住嘴,强忍着呕吐的欲望。·k+u!a.i·k·a.n!x!s¢w?.¨c,o·m¢这哪里是“御赐鲜蔬”?这分明是一车车、一担担的“绿色瘟疫”!
“入……入库……”张三从牙缝里挤出命令,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他知道这命令有多荒谬,但他别无选择。这是陛下的“恩典”,谁敢弃之不顾?
于是,这场“甜蜜”的绿色灾难,正式撞上了早已不堪重负的后勤仓库。
仓库实景:地狱绘图
当辅兵们推着、抬着这些蔫的蔫、烂的烂的蔬菜,试图塞进那早已膨胀到极限的仓库时,真正的噩梦开始了。
原有困境:丙字仓门口,堆积如山的腊肉条(十万斤?二十万斤?谁还数得清?)像一座座油腻的肉山,散发着浓烈的油脂哈喇味,几乎堵死了半扇门。辅兵需要像攀岩一样,踩着摇晃的肉堆边缘才能挤进去。丁字仓里,泡菜坛子如同密集的蜂巢,层层叠叠摞到房梁,摇摇欲坠,浓烈的酸腐气息几乎能溶解人的鼻腔黏膜。戊字仓更可怕,火红的辣椒袋像决堤的洪水,不仅塞满了仓库,甚至“漫溢”出来,堆在门口形成了一道刺眼的红色“堤坝”,浓烈的辛辣味呛得人睁不开眼、涕泪横流。豆瓣酱缸则像一个个沉默的、散发着咸鲜气的肥胖巨人,见缝插针地塞满了仓库的每一个角落缝隙,连落脚的地方都难找。空气污浊得如同凝固的油膏,混合着咸、酸、辣、酵的复合“毒气”,每一次呼吸都是对肺部的酷刑。
新灾难降临:勉强还能下锅的蔫儿菜、发黑的莴笋棒子,被粗暴地塞进仓库角落里最后一点空隙,甚至直接堆放在露天的空地上,像一座座迅速失去水分的绿色坟茔。而那些散发着致命恶臭的、腐烂的豌豆颠筐,则成了烫手山芋。扔了?那是陛下的恩典!谁敢?只能找个相对“通风”的角落(比如仓库背阴处)暂时堆放。结果就是,黄绿色的腐液不断渗出,顺着地面流淌,散发出更加浓烈的甜腥恶臭,吸引来成群的苍蝇,嗡嗡作响,形成一片移动的黑云。腐烂的气息如同有生命的触手,迅速融入并开始压倒仓库原有的复杂气味,成为新的、更令人绝望的霸主。
混乱现场:搬运的辅兵们苦不堪言。脚下是黏滑的腐液,稍不留神就会摔个四脚朝天,沾上一身恶臭。空气中弥漫的混合毒气,熏得他们头晕眼花,眼泪鼻涕齐流。有人试图推开堵门的辣椒袋,结果引发了小规模的“辣椒山雪崩”,火红的干辣椒哗啦啦倾泻而下,呛得周围一片咳嗽和咒骂。清理堵住丁字仓门口的烂豌豆颠筐的辅兵,更是需要屏住呼吸,如同处理瘟疫尸体般小心翼翼,即便如此,还是有两人被那浓烈的腐臭味直接熏晕了过去,被同伴七手八脚地拖了出来。
气味污染:这股混合了腐烂蔬菜、油脂、酸菜、辣椒的终极恶臭,如同无形的瘟疫,迅速从仓库区弥漫开来。离得最近的马厩首先遭殃,战马们被这前所未有的恐怖气味刺激得焦躁不安,打响鼻、喷粗气、用蹄子刨地,暴躁地拒绝进食草料。负责喂马的马夫哭丧着脸跑来:“张大人!马大爷们闹绝食了!这味儿……比战场上的血腥味还冲!它们受不了啊!”
伙房危机:紧接着遭殃的是营中伙房。距离仓库区不算太近的伙夫们,也清晰地闻到了这股随风飘来的、难以形容的恶臭。一个胖伙夫头目捂着鼻子冲进张三的主帐,脸色发绿:“张大人!不行了!真不行了!弟兄们……弟兄们说,仓库飘来的这味儿……比咱们熬了一天的红油锅底还‘上头’!又酸又臭又辣又腻……熏得人脑仁疼!伙房里全是这味儿,锅碗瓢盆都腌入味了!这……这饭还怎么做啊?士兵们闻到这味儿,怕是把隔夜饭都得吐出来!”
“报!张大人!丙字仓勉强塞进去一半蔫莴笋,可门口又被新到的腊肉车堵死了!腊肉没地方卸啊!”
“报!张大人!丁字仓门口清理出来了,但晕倒的兄弟醒了就吐,说头晕眼花,干不了活了!那烂豌豆颠的味儿……太毒了!”
“报!张大人!马厩那边彻底乱了!马惊了好几匹,撞坏了栅栏!兽医说再这么熏下去,马都得废了!”
“张大人!伙房真的没法待了!您闻闻!您闻闻这风!”胖伙夫几乎要哭出来
。
坏消息如同冰雹般接连砸来。张三站在主帐门口,望着那片如同巨大、腐烂伤口般的仓库区,看着辅兵们在恶臭和混乱中挣扎,听着四面八方的告急和抱怨。他精心维持的后勤秩序,在陛下“多多益善”的“恩典”之下,彻底土崩瓦解,变成了一锅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烂粥!
积压已久的怒火、委屈、绝望,如同压抑的火山,终于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啊——!!!”张三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吓了周围人一跳。他双眼赤红,几步冲到一堆刚从车上卸下、散发着微甜腐败气息的烂豌豆颠筐旁。他不管不顾地伸手进去,抓起一把黏糊糊、黄绿相间、散发着刺鼻恶臭的腐烂菜泥,狠狠摔在地上!黏腻的腐液四溅,沾了他一身。
他指着地上那摊恶心的污秽,又指向堆积如山的腊肉、泡菜坛、辣椒袋,最后指向灰蒙蒙的天空,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咆哮,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荒谬感而扭曲变调:
“陛下啊——!!!”
“岳帅啊——!!!”
“你们看看!你们睁开眼看看!!”
“‘酌量’?!你们要的‘酌量’呢?!”
“这他娘的就是‘多多益善’?!!”
“仓库炸了!菜烂了!马不吃了!人快熏死了!!”
“这哪里是什么‘恩典’?!这他娘的是要命的阎王帖!是催命的符咒啊——!!!”
凄厉的咆哮在混乱嘈杂的仓库区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控诉,如同末日的哀鸣。周围的辅兵、驿卒、伙夫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默默地看着他们崩溃的上官,脸上写满了同病相怜的绝望。
就在这片死寂般的绝望中,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从营地方向狂奔而来,正是负责营中伙食的另一个伙夫头目,王小二的顶头上司——老赵头。他脸色惨白如纸,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冲到张三面前,连行礼都顾不上,一把抓住张三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惊恐:
“张…张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营里…营里炸锅了!”
张三木然地转过头,眼神空洞地看着他。
老赵头喘着粗气,指着士兵营房的方向,声音颤抖:“士兵们…士兵们‘上火’…彻底压不住了!茅厕那边…排的队伍比校场还长!哭爹喊娘的!医官那儿…医官那儿挤爆了!全是捂着屁股、捂着嘴、肿着腮帮子的!都在骂…都在骂……”
他咽了口唾沫,脸上毫无人色:
“都在骂这‘陛下的恩典’伙食!说是顿顿腊肉红油锅…吃得他们嘴里长疮、腚眼冒火!现在…现在连茅坑都快被血染红了!医官说清热去火的药早用光了!再这么下去…不用金狗打过来…咱们自己就得被这‘恩典’送走了啊,张大人——!!!”
“轰——!”
老赵头最后那声凄厉的呼喊,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狠狠砸在了张三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上。他只觉眼前猛地一黑,耳朵里嗡鸣一片,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崩塌。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他身体剧烈地晃了晃,想抬手扶住什么,却抓了个空。
在周围人惊恐的目光中,军需官张三,这位在后勤线上挣扎了无数个日夜的汉子,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眼前彻底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只有那只沾满了豌豆颠腐液的手,还在无意识地、痉挛般地抓握着空气,仿佛想抓住那虚无缥缈的“酌量”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