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左丘请战
“……小翠……俺……对不住……小翠……”王柱的瞳孔开始涣散,声音断断续续,却执着地重复着一个名字,“告诉……告诉桃花巷……裁缝铺……小翠……别等了……找好人家……嫁了吧……”大颗浑浊的泪珠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滚落。\7^0\0′t?x,t/.`c/o?m′
左丘心如刀绞,只能拼命点头:“好!好!我一定找到她!我一定告诉她!”
王柱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听到了这个承诺,嘴角努力向上牵扯出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仿佛看见了遥远家乡那个等待她的身影。
随即,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僵硬地抓住左丘衣襟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王柱——!”左丘一声悲吼,响彻关墙。
那个憨厚耿直,一直默默照顾他起居,心心念念攒粮草想回去娶妻的年轻军汉,永远闭上了眼睛。
他才二十岁!
巨大的悲痛和暴怒几乎将左丘吞噬。
他颤抖着手,轻轻合上王柱不肯瞑目的双眼。
就在这时,又一只信鸽带着血迹,扑棱着翅膀,跌跌撞撞地落在了他的肩头。
信筒的绑腿上,赫然带着几点凝固的暗红。`1.5\1′x_s.w\.,c,o~m?
左丘猛地回过神来,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悲愤与戾气。
颤抖着手打开信筒取出密信,是李校尉的字迹,但字迹潦草颤抖,透着一股绝望与慌乱:
“中计!匈奴合围!斥候尽殁!迷途!粮草存半,迷失鬼方故道东南!……急需接引!速!迟则全军皆亡!——李莽泣血急报!”
李校尉竟然也陷入了绝境!不仅被识破,被围剿,竟然还因为负责引路探查地形的斥候全部战死,迷失在了茫茫的匈奴腹地!
左丘双目赤红,猛地站起身,朝着帅帐方向嘶吼出声:“沐帅!李校尉危殆!需速速派兵接应!”
帅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匈奴合围!李莽迷失鬼方故道东南!”李校尉那份染血的急报如同一块烙铁,烫在每个人的心头。
“沐帅!末将愿往!”霍成疾第一个挺身而出,抱拳沉喝,声浪如洪,打破了死寂。
他常年驻守东北边疆,对塞外草原的地形气候有着猎狼犬般的直觉,此刻救援李校尉,他责无旁贷,也是最佳人选。
沐灵夏眼神锐利,没有丝毫犹豫:“准!霍成疾,点八百精锐铁骑,即刻出发!不惜代价,接应李校尉所部及粮草!”
“末将领命!”霍成疾肃然应声,转身便要走。`看_书`屋· ¨更!新*最?快-
“等等!”
左丘的声音突兀响起,他迎着沐灵夏和众将惊愕的目光,向前一步,脸色是连日操劳的苍白,那双深邃眼眸看着沐灵夏:“沐帅,左丘请命同往!”
“胡闹!”沐灵夏黛眉瞬间紧蹙,声音冷了下来,“左参谋乃军中智胆,当坐镇中枢,运筹帷幄!深入险地,若有闪失,军心何存?”
她的拒绝不容置疑,带着统帅的威严和对谋士安危的考量。
然而,这一次的左丘却异常执拗。
他挺直了那略显单薄的身躯,目光灼灼:“沐帅明鉴!此去深入匈奴腹地,不仅要救人,更要应对瞬息万变的局面!李校尉迷失方位,危机重重,匈奴大军环伺其间!某家虽无霍将军万夫不当之勇,但对人心算谋、形势机变尚有几分成算!此去,非是赴险,而是……伺机搅局!寻机再为黑门关,为沐帅,为死去的王柱,为万千将士,扳回一局!”
他的话语坚定,条理清晰,带着一种赴死的决绝和不容拒绝的力量。
沐灵夏凝视着左丘的眼睛。
那里面有悲痛,有愤怒,有不甘,但更深处,是一种豁出去的疯狂和绝对清醒的算计。
她熟悉这份眼神,正如她了解自己在战场上面对必死之局时的样子。
她紧抿着唇,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决断:“……好!左丘,你随霍将军同去!”随即,她目光如电射向霍成疾,声音沉如万钧,“霍成疾!左参谋若有毫发之损,提头来见!”
“末将遵命!霍必以性命相护!”霍成疾肃然抱拳,掷地有声。
左丘如愿踏上战马,那身文士青衫在森严的铁甲之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异常醒目。
沐灵夏站在帅帐门口,望着那个迅速融进的单薄背影,在黎明前的微光里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心中那股被针扎过的感觉越发清晰。
有什么
东西,似乎正随着马蹄声,无可挽回地离她远去。
一丝从未有过的、难以言喻的酸涩刺痛猛地攫住了心口,那份对部将的担忧,此刻混杂了一种更深的、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情绪——是一种将要失去某种珍贵之物的恐慌。
这感觉,让这位在尸山血海中都不曾动容的铁血元帅,指尖微微发凉。
八百精骑,如同一支沉默的黑色箭矢,悄无声息地射入茫茫草原的腹地。
霍成疾不愧为草原之狐,他对方向的把握仿佛刻在骨血里。
昼夜兼程,他总能带领队伍在蜿蜒的河道与起伏的丘陵间,精准地避开匈奴游骑的巡弋路线。
风餐露宿,人马皆疲惫不堪。
几经辗转,他们终于深入到了被遗忘的“鬼方故道”东南区域。眼前景象陡然一变,不再是连绵的草海,而是一片荒凉死寂、沙土裸露的戈壁边缘。
“将军!先生!前方有宿营痕迹,很新!”一名精干的斥候飞驰而回,声音带着激动。
霍成疾与左丘对视一眼,猛夹马腹冲上前去。
一处被风化岩柱包围的背风洼地,散落着新鲜的马粪,地上有几处被特意压平、清理掉沙石用于铺毯的痕迹,旁边还有几个被踩扁的、明显是军中常见的干粮纸包。
“是他们!”霍成疾蹲下身,捻起一点泥土嗅了嗅,眼神锐利,“埋锅造饭留下的柴火味还没散尽!是咱们的人!生活习惯藏不住,他们不会随意践踏食物包装……方向没错!他们至少比我们早半天离开此处!”
疲惫到极点的士兵们闻言,精神微微一振,但身体却如同灌了铅。
连续两日一夜的奔袭导致他们的身体早已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