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逃离?
但他毕竟是女真大将,立刻用一声更响亮、更粗犷的大笑掩盖了过去:
“哈哈哈!霍将军好眼力!我正琢磨着……今天左先生登上圣山的英姿,看得我心头发热!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不就想着……”
他目光飞快扫过四周,朔风营的士兵看似都在各自休息,霍成疾更是笑得毫无防备,左丘也抬首望向他,眼神平静。,w,z,s^k′b*o.o!k..¨c′o¨m/
再出手,失了先机,他没把握能一举格杀两人,更没把握拦住他们突围……机会,还要再等!
“想着左先生那个大闹天宫的猴王,那才是真勇士,不憋屈!痛快!”赫图喇强笑着,顺着霍成疾的梯子下了台。
左丘闻言,缓缓站起身,对着赫图喇微微拱手,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客气:“赫图喇兄弟好兴致。只是今日大战方歇,心神俱疲,强讲故事也失了味道。”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赫图喇,以及他身后那些虽然疲惫却竖起耳朵的女真勇士们,话锋一转,“不如,今夜不讲了,我给大家……唱一曲如何?”
“唱曲?”赫图喇一愣,他身后的几位亲兵也露出诧异的神情。草原上流传的多是苍凉雄浑的长调或萨满的吟唱,这等“唱曲”倒是不多见。
赫图喇略一迟疑,随即又豪迈笑道:“哦?!原来左先生还有如此雅才!能歌能武,真神人也!来来来,兄弟们!”他回头吆喝一声,“都过来!听听左先生的金嗓子!开开眼界!”
随着他一声招呼,更多疲惫不堪的女真士兵围拢过来,脸上带着好奇和些微的期待。¢6¨1!看`书?网· .更?新,最^全/
朔风营的将士们位置看似没动,眼神却更加锐利了几分,如同暗夜中的猎鹰。
左丘走到火光照耀的中心,清瘦的身形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看着眼前一张张饱经风霜、被连场血战和困倦折磨的脸庞,轻轻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神深处仿佛融进了夜色。
他张开嘴,用一种极其轻柔、舒缓、带着奇异韵律的音调,哼唱起来:
“呜……啦啦……风吹草低……睡吧……”
“星辰流转……归家的梦……暖如毡房……安宁……”
“狼群安眠了……鹰隼栖落了……疲惫的勇士啊……闭上眼……”
古怪而陌生的调子,像初春融雪的溪流,轻柔地流淌在寒冷的空气中;又像母亲的摇篮曲,带着莫名的安抚力量。起初,女真士兵们觉得新奇,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咦?这调子……没听过?”
“软绵绵的,跟娘们似的……”
“但……有点好听?”
然而,仅仅过了片刻。
那简单重复、柔和起伏的音节,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开始顽固地渗入大脑疲惫的缝隙。篝火的暖意、连日的厮杀透支、深沉的夜色……所有能诱发困倦的因素被这旋律悄然放大。.优/品¨小?说^网+ /追?最`新¨章!节/
一个……两个……
哈欠如同会传染般蔓延开来。强撑的眼皮开始沉重。
“……呼……唔……”鼾声,细微但清晰,开始从女真士兵的人群中响起。
一个壮硕的百夫长,上一刻还抱着弯刀,下一刻头就歪了下去,靠在同伴肩头睡熟了。围坐的士兵们,身体不受控制地慢慢佝偻下去,眼皮沉重地打架。
就连赫图喇自己,也感到一股浓重的睡意如同无形的潮水,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志。
“……好听……”他嘀咕着,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不合时宜的困倦。
他强撑着睁开眼,目光扫视全场:朔风营的士兵?大部分都靠在背囊或马鞍上,眼睛闭着,似乎也已沉沉睡去……那个最警觉的霍成疾?此刻也背对着篝火侧卧着,呼吸均匀,胸膛起伏……鼾声不小?
赫图喇心中最后一丝紧绷的弦似乎松了。
“左丘……不知道密令……还在给我们唱歌……”赫图喇脑子有些混沌地想,“明天……明天等天亮……找个更好的时机,在营地外……动手……”
这个念头仿佛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沉重到极点的眼皮终于缓缓合上。
几息之后,低沉的、属于壮汉的鼾声,从赫图喇的口鼻中发出,与周围女真士兵的鼾声、风声混在了一起。
整个营地,除了风声和此起彼伏的鼾声,一片死寂。火堆的光芒只照亮了中央一小片区域,四周的黑暗如同浓墨。
左丘
的歌声早已停止。他缓缓起身,像一只夜行的猫,脚步无声地走到鼾声正浓的赫图喇身边。
“赫图喇?”左丘的声音极轻,如同叹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没有反应,只有均匀而深沉的呼吸。
“赫图喇兄弟?”左丘稍微提高一点音量,甚至伸出手,轻轻推了推赫图喇的肩头。
回答他的,是赫图喇不满地咕哝了一声,侧翻个身,咂了咂嘴,睡得更加深沉。
他甚至梦呓般呢喃:“……女真……勇士……归宿……在草原……不在他乡……呼……”
确认无误。左丘站直身体,眼中最后一丝温和也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原般的冷静与决断。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对着霍成疾刚才躺下的方向,在篝火映照下非常自然地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迅速而清晰地对着虚空点了一下“离开”的方向。
动作落下的瞬间!
“唰——!”
仿佛有根无形的线被骤然拉紧!
那些“沉睡”着的朔风营将士——七百双紧闭的眼睛猛然睁开!在黑暗中射出冷电般的寒光!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声响。如同训练了千百遍的精准机器,七百条身影几乎在同一时间弹起!
解缰绳,披马鞍,背行囊,抓兵刃……动作快得只留下残影!没有多余的碰撞,没有惊慌的低语,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暗潮涌动的行动效率!
七百人,七百匹马,如同一滴墨汁无声地渗入更广袤的黑暗,迅速集结,在距离女真营地稍远但早已被选定的位置上凝聚成一个坚韧的楔形阵列,面朝黑门关的方向。
整个过程,从开始到上马列阵完毕,不超过三十息!
营地中央,女真人的鼾声依旧未停,篝火还在摇曳,浑然不知近在咫尺的地方,曾经同行血战的战友已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拔营。
霍成疾已经翻身跃上战马,接过亲兵递来的长枪,寒光在月色下一闪而逝。他看向左丘,微微点头,一切就绪。
左丘翻身上马前,最后看了一眼篝火旁沉睡的赫图喇和那些女真战士。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之前在某个匈奴贵族身上搜刮来的、温润的羊脂玉佩,轻轻放在了赫图喇枕着的行囊边。玉佩在篝火余烬的映照下,折射着微弱的暖光。
“赫图喇兄弟……曲终人散,前路不同。今日不辞而别,他日沙场若见……”左丘的声音低不可闻,带着一种冷酷的叹息,“勿谓言之不预。”
说完,他再无留恋,翻身上马。
“走!”
一声低沉如铁的指令从霍成疾口中发出。
七百骑铁流悄无声息地启动,速度由缓变急,如同离弦的黑色箭矢,刺破浓重的夜幕,向着黑门关的方向,风驰电掣而去。
马蹄声被特意包裹,只在松软的草地上留下轻微沉闷的“噗噗”声响,迅速被辽阔荒原上的风声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