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归来
暮色沉降，山谷里的别墅笼在一片晚霞余晖之中。/r,i?z.h?a¨o¨w+e-n?x?u.e\.￠c~o+m-
青翠的山脉像一幅浓墨泼就的油画，宁静得让人误以为永远不会被惊扰。
苏月泠站在窗前，攥紧了指间的衣角。
出院后，她回了家中，继续休养。
而今天，苏远山——她的父亲将归来。
在那个“小说剧情”里，苏远山最终会成为高层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被人暗中设计，在一场变异生物的入侵中战死。
而她，因为过度的精神崩溃，间接导致了更多哨兵和向导的伤亡。
——那是她永远也无法释怀的梦魇，??一次又一次在深夜中惊醒她的梦魇。
每一次从梦魇中惊醒，她都告诉自己，这一次，??她一定要做点什么，让那些无法挽回的悲剧，不再发生。
门轻轻推开，苏远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那高挑伟岸的身形，与记忆中那场令人心碎的离别交叠，眼前模糊了一瞬。
昏暗的污染区，苏远山倒在血里，气息微弱却仍安慰着她：“皎皎……你……要活下去……”
在这一刻，所有伪装的情绪，都如开闸泄洪般不可遏制地奔涌而出。
“爸爸……”
这低低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她颤抖的喉头滚落出来。
苏月泠像只受惊的幼鸟，飞扑入苏远山怀里，泪水盈满眼眶，????肩膀轻轻一耸一耸地抽泣着，??似乎要将压抑了许久的情感，都在这个拥抱中释放。
苏远山愣住了。
这是他许久未见的女儿，??那个自小缠着他满屋子撒娇的爱哭鬼，??己经很多年不曾抱过他，也不曾露出这样的情绪。￠d￠a¨w~e-n¨x+u′e′x*s¨w!.~c/o?m,
他下意识抬手，沉稳宽厚的手掌轻轻拍着苏月泠的背，像对待小时候的她那样，??低声问道：“皎皎，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还是……这段时间太累了？”
苏月泠没有回答，她只是埋在他的肩窝，声音闷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我很害怕，爸爸……??”
“??我梦到了你死去的那一刻，????我梦到了末日中的所有惨状——????如果这一切真的开始，我该怎么做？??”
她张了张嘴，却终究咽下了所有。
她知道，即便将一切告诉苏远山，??也无法改变什么。
她无法让这个宠爱她、呵护她的父亲，为她的梦境背负任何愧疚或痛苦。
因为苏远山，终究只是这个“剧本世界”中的寥寥几笔，??而她，也不过是这剧本中的一个炮灰角色。
然而，眼泪却止不住地溢出，??沾湿了苏远山的肩膀。
而苏远山也忘了威严与冷峻，??只是习惯性抬手，用拇指轻轻擦去她的泪痕。
苏月泠的异常，让苏远山的心口像压了块沉沉的大石。
当他回头看向身后的苏祁，??本就冷峻的脸更加凌厉，??眼中闪过一丝冷色。
身后的苏祁依旧保持着军姿般笔挺的姿态，??深色军装将他的身形衬托得更为挺拔，??他垂着眼，红瞳在低垂的睫毛下平息了所有情绪。
“苏祁，??这就是你照顾皎皎的方式？”
苏远山的声音毫不留情，带着压抑的怒火，??像一记重锤砸向苏祁。
苏祁沉默了一瞬，??像是早己习惯了这样的质问:“抱歉，父亲。/我?的-书/城` /追-最+新-章,节￠我确实疏忽了。”
可那一刻，他垂着眼的瞬间，喉结微微滚动，??指尖蜷紧，??却依旧保持着表面的冷峻与疏离。
苏月泠看到这一幕，咬紧嘴唇，??开口替苏祁辩解:“不是他的错，是我……只是想你了。”
苏远山的神色稍缓，伸手轻轻拂开她鬓边散乱的发丝，目光沉沉：“皎皎，你瘦了……你最近经历了很多，爸爸知道。你做得很好，爸爸为你骄傲。”
“以后……不许再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会亲自找陆昱廷谈。”
苏月泠眼睫微垂，心头却猛地一震。
——他果然己经知道了。
“父亲，不用的。”她声音低柔，却带着不可撼动的坚定，“那是我自己选的。”
苏远山怔了怔，眉头紧皱，似想再劝，却终于什么都没说。
饭桌上灯影微暖，碗筷
交错。
整个餐厅里，只有偶尔碰撞的碗筷声，??和窗外微弱的风声。
苏远山手间的筷子不紧不慢地转动着，??看似随意夹起的菜，??却始终没有送入口中：“皎皎，最近听说你和靳野有了临时契约？”
他说得漫不经心，眼里却藏着几分笑意。
“那孩子能力不错，虽然出身一般了点，但要是真喜欢，改天测个契合度也无妨。只要你想，爸爸都支持。”
他说得亲昵又自然，一句“只要你想”，几乎将所有决定权交给苏月泠。
苏月泠眉眼微动，手指却顿了一下。
她轻轻抬头：“我没有打算建立永久契约。”
苏远山眉头微蹙，却没发火，只语气一缓，劝道：“你不急也没关系，爸爸就是提醒你，有些机会来了，别错过了。”
这份耐心，几乎是罕见的温和。
但下一秒，语气陡然一转。
他看向苏祁，眉眼间神情便冷了两分。
“你呢？曙光议会的尹毅给我提过几次，他女儿是A级向导，条件不错，人也沉稳，正适合你。”
苏祁正夹菜的手微微顿住，眼神暗了下来，眉峰紧了紧，却仍沉声答道：
“我现在专注于军事任务，不考虑联姻。”
——这一句回答不卑不亢，??如同苏祁一贯的风格，??冷静，可靠，疏离，仿佛一切都被掌控得当。
可苏月泠却偏偏看见，??他握住筷子的指尖几乎要陷入木纹之中。
苏远山闻言冷笑一声，收起了刚才的和煦，语气骤冷：
“你以为你在军部混得下去，全靠你自己？你姓苏，别人看你一眼，给你资源，是看在谁的面子上？”
苏祁的唇线绷紧，一声不吭。
苏远山并没有打算停下，语气反而更重了几分:“你二十多岁了，还跟块冷石头似的。给你安排个匹配度测试，你推三阻西，架子倒是摆得够大。”
空气像是被冻住了，凝滞得吓人。
餐桌上的热菜也冷了，氤氲的热气悬在空中，压得人透不过气。
苏月泠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本能地想为苏祁说话，可她也知道——以父亲的性子，此时开口只会火上浇油。
但她做不到继续沉默，看着哥哥像个无声的靶子，被一句句利箭钉死在原地。
“爸。”
她终于开口，声音清冷透亮，
“哥不是不愿意联姻，只是不想随便凑合。”
苏远山微怔，转眸看她，语气缓了几分，竟没有立刻发火，只带着几分意外地挑眉：“你倒是护着他。”
那眼神，不是责怪，反倒像宠孩子闹脾气时的纵容。
可他下一秒脸色又沉了几分。
“我们不是普通人家，哪来那么多讲究感情的余地？你们肩上背着的是‘苏家’的牌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家族。”
苏月泠垂下眼，语气却更加坚定：“可爸爸，也说过，只要是我想的，你就支持。”
她抬起眼眸，平静地望着他：“那我现在——也想支持哥哥的选择。”
苏远山一愣，那抹紧锁的愠色松动了些，但仍未完全散去。
他缓缓放下筷子，靠着椅背，语气低了下来:“皎皎，你心太软，早晚会吃亏。”
苏月泠没再辩，只是缓缓伸手，握住了苏祁放在桌上的手。
苏祁猛然一震。
她的手很小，也很凉，却像一道光，在他长期沉寂到麻木的世界里，落下一笔温暖的白。
但苏祁依旧没说话，只将筷子放回碗边，声音冷硬到极点：
“您和皎皎慢慢吃。”
说完，他慢慢将手从苏月泠手中抽离，站起身，背脊笔挺如刀锋，离开时步履干脆。
可苏月泠还是捕捉到了他行动间一闪而过的僵硬与紧绷。
苏远山看着他的背影，没有挽留，只淡淡丢下一句：“别让你的个人情绪，耽误了整个苏家的布局。”
苏祁的脚步没有停顿。
苏月泠低头，夹起一口菜，却再也吃不下去。
她知道，哥哥听见了。
听得清清楚楚。
她也知道——今晚这顿饭，撕碎了父子二人表面维持的和平。
而令她不安的，是苏祁的沉默。
他从不反驳，从不解释。
但那份平静下的隐忍，更像是深海中的火山——一旦爆发，便是惊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