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决心
武芙蓉懵了,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片刻皱眉道:“你说什么？”
上官朗:“我说我要娶你啊。”
武芙蓉:“……”
武芙蓉:“请停止你这个危险的想法。”
上官朗一下坐起来，跟她认真解释:“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也不是一时兴起，你我好不容易才在这个世界找到对方,这里破规矩那么多,在一起说个话都有一堆限制，既然男未婚女未嫁,那干嘛不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呢？就当搭伙过日子,起码有个能说话的人,多好。”
武芙蓉摇头,神情既惆怅又无奈:“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说你想娶我,听着是轻巧,但你家族中的人又会怎么想？他们会让你娶个我这样的女子吗？”
“你怎么样？”上官朗道，“我觉得你很好，要是在现代,你这样的女孩子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武芙蓉鼻子一酸，本要感动,可脑海中忽然涌出大段不堪回想的记忆，一下子把她拉回了实际,哽咽道:“上官,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好，总之你还是赶紧打消这个念头吧，不然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的。”
上官朗开口想问她原因，但一眨眼人就跑回去了，追了两步没追上,便在原地冲她嚷道:“你等着！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此后一段时日，武芙蓉一直在躲着他。
直到有一天，上官朗差人给她送了一封书信，她看完之后整个人都变得很不对劲，一句话没有交待，连绿意都没带，独自便出了东宫，一路策马到了信上所说的酒楼。
待跑到雅间外将门一推，武芙蓉进去便扶住桌子，瞪着笑眯眯守着一桌子好菜的上官某人，气喘吁吁道:“你说……你知道怎么回现代？”
上官朗笑容一僵，略有些心虚道:“啊这，不如咱们吃完饭再议，如何？”
武芙蓉瞬间便清醒过来了，气得上前捶打他道:“大骗子大骗子！我就知道你在故意诓我！你要是知道办法，你早就回去了！”
上官朗边躲边笑:“不这样我能把你引出来吗！方法虽无耻但有用啊，你看，即便你心里有数，不也还是跑来找我了，说明你也和我一样，无时无刻不是想着回去的，丁点希望都不会放过。”
武芙蓉揍他揍累了，干脆坐下休息，别过脸一句话不想说。
上官朗若有尾巴，此刻该摇了起来，凑近她好声好气道:“小武妹妹，你别生气，我也是没办法了不是吗，在这世道我除了和你能说上话，我还能和谁有话说？再不和你见面，我会活活憋死的。哎呀算了算了，不提那些不开心的，咱们从相认到现在还没吃上一顿饭呢，先吃饭先吃饭。”
武芙蓉的火气这才消减了些，看了眼满桌子的菜，跟着动了几筷子。
然后发现上官朗不愧是外地来的，对盛京的馆子酒楼是一窍不通，挑出的这家饭菜不能说有多难吃，但就是平平无奇，口味上无半点突出。
武芙蓉放下筷子，瞟了眼他的表情:“你觉得好吃啊？”
上官朗硬着头发:“好吃啊。”
话音落下，半天没下第二回筷子。
他似乎绷不住，总算将筷子放下长叹口气:“算了我摊牌了，我是一口都吃不下了，这种开心的日子为什么能少了火锅和碳酸饮料，为什么没有宽粉，我需要宽粉。”
武芙蓉:“宽粉的原料是红薯粉，红薯是明朝传入中原的，你现在开始好好养生，争取活上个五六百年，说不定就能吃上了。”
上官朗:“多谢小武妹妹，鄙人今天开始，一定早睡早起。”
武芙蓉:“上官兄客气。”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就着一桌子不好吃的饭菜，说着没营养的话，最后看着对方，笑了起来。
难得的惬意时刻，好像他们俩在这一小会儿，不是身处千年以前的封建社会，而是在自家茶余饭后，与好友谈天说地。
最后，上官朗起身，朝她伸手:“走吧，夜生活是想都别想了，趁着天没黑，咱们再去走走逛逛。”
武芙蓉看着那只手，目光有些许的迟疑，但终是抿了抿唇，抓住站了起来。
二人先是去了东西两市，将各类小吃摊吃了个遍，又趁着闭门鼓没响，驱车到了曲江池，看灿烂余晖下的江畔景色。
经过一整天下来的相处，武芙蓉和上官朗的关系又拉近许多，如果说先前是属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那现在，他俩对对方是真的带了欣赏与钦佩。
武芙蓉佩服上官朗能吃习武的苦，上官朗也佩服武芙蓉，能在这个年月，守着自己那份初心，强撑了那么多年。
武芙蓉听到他对她的评价，自己都觉得好笑，轻嗤一声问他:“初心？我的初心体现在哪里了。”
上官朗难得没有与她一起笑，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对她说:“起码我现在和你站在这里，看到的武芙蓉，是一个完完整整的武芙蓉，这不就够了。”
武芙蓉想了片刻，点头:“我懂你意思，你是说，我的灵魂上还是一个现代人，没有刻意扭曲自己变成这里的一份子，用他们的规则生存，是吗。”
上官朗转眼看向她，未言语，但眼神已能说明一切。
他在认同她，不是认同她当下的一句话，做了什么事，是在认同她这一整个人，她的所有思想。
武芙蓉应该感动的，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一个真正懂自己的人，可她并没有。
她突然难受的说不出话来，有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连脸都抬不起来，垂着眼睛说:“可我也说过的，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初心是什么东西？我自己都要忘了，在这里活着好难，我做了好多不该做的事情，那些事情没有一件不是在违背我的心，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到底做的对不对。”
上官朗给她擦着泪，温柔道:“比如呢？”
武芙蓉总算抬起眼睛，通红着眼眶道:“我杀过人，杀了很多人，如果在现代，我要坐牢的，无期徒刑。”
上官朗噗嗤一笑，心却被被刺痛不少，伸出手臂抱住她，轻声哄道:“哎哟喂，看把我们姑娘吓的，法官还没判你，你先把自己给判上了，那不是还有句话吗，叫宁可见法官不要见法医，咳咳，虽然这话从我一个公职人员嘴里说出来，显得不是很正，但意思到了，你懂我。”
武芙蓉摇着头，哽咽着喉咙:“不对，你也知道，我这样是不对的，不能用这样一句话给遮掩过去。上官，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了，我好像一直在反抗，但又用了我所不齿的手段来反抗，我讨厌这个世界，但又在一点点脱离原来的世界，我慢慢觉得，两个世界都要容不下我了，我或许不应该在世上。”
“胡说！”上官朗的语气变得正经严肃，但底色依旧是温柔的，轻声细气道，“小武妹妹你听我说，这个事物的发展呢，它是属于曲折性前进的，你之所以感到难受和挣扎，是因为你这个人一直在往前走，你没有任由自己在这个世界随波逐流。而且新事物取代旧事物是天经地义，现代社会之所以出现，并且飞速发展，就是因为过去的那些本来就应该是被淘汰掉的，我们为何要在一个注定被淘汰的世道，患得患失，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确，在人道主义上，我希望世界大和，我不伤害人，人也不害我，但出于现实——”
他揉着她的头发:“如果注定要你死我活，我希望是你活，好好活，用力活，不择手段的活。因为新事物，本就不该被旧事物所打倒。小武妹妹，记住了，你在面对一切纠结痛苦时，都要坚定一样想法——你是对的，因为你是从历史的尽头而来，你的出生即是正确，请永远不要怀疑自己的判断，就像不要怀疑不断前行的历史。”
永远不要怀疑自己。
一语惊醒梦中人。
直到上官朗的话音落下很久，武芙蓉的两耳都还在嗡鸣。
那些困扰她许久的梦魇和挣扎，在此刻烟消云散，变得微不足道起来了。
是啊，她为什么要怀疑自己。
她所处的国家是经过无数先人为之流血奋斗而来的，她接受的教育，思想，亦是用一个个活人之躯牺牲换来的，她如果在这个时代顺从，动摇，抛弃的不仅仅是原来的自己，还有那些推动所有先进思想而流血牺牲的先辈。
她要保持清醒，相信自己的选择，不可以被同化，绝不。
感动之下，武芙蓉紧紧回抱住了上官，将脸深埋进他怀中，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场，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她终于冲开了那片迷雾，喜极而泣。
而在他们两个所看不见的地方，有双阴鸷的眼睛在死死盯着他们。
裴钰的拳头收到不能再紧，青筋爆起，隐隐发抖。
他看着日思夜想的女子，在别的男人怀中哭泣，收起所有利爪，乖顺的像只鸽子，任由对方的手放在她的肩上，背上。
裴钰的心口火辣辣发疼，一开口，声音都变沙哑——“去把她给我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