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4章 遭了!遭了!
“行了!”薛明珠忽然扬声打断,声音里添了几分急切,
“你们还要瞒着姑祖母到什么时候?”
她往前凑了半步,帷帽的轻纱扫过榻边的引枕,语气陡然重了:
“姑祖母的身子,若不这么做,怕是……怕是真要彻底瘫痪了!”
“你们难道想看着姑祖母再也站不起来吗?”
“还是说,你们压根没把太后娘娘的凤体当回事?!”
“对太后娘娘欺瞒,粉饰,不实不真,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最后几个字像炸雷似的在殿里爆开,地上的太医们瞬间噤声,连半句辩解都说不出来了。¢6`1/看?书,网* ,更~新¨最¨快·
想做什么?想磕头。
“咚咚咚”的磕头声,一个比一个响,争先恐后地往地上撞,像是要把地砖磕穿才肯罢休。
谁也不敢慢半分,生怕太后眼里看出半分不诚心、不卖力来。
殿里伺候的宫女太监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喘,连呼吸都像是被掐断了。
一个个把头埋在怀里,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满室死寂,只有窗外的雨声还在滴滴答答。
落在琉璃瓦上,敲在窗沿上,却没了先前的急劲。_a~i_h·a?o\x/i¢a~o`s_h^u,o!..c-o\m/
淅淅沥沥的,倒像是人上气不接下气时的喘息,透着股说不出的颓唐。
帐幔后的太后久久没有说话。
她只觉得手心一阵阵发冷,寒意顺着指尖往骨头缝里钻。
其实……她早有预感。
从摔下去那天起,右腿就总是沉甸甸的,像坠了块铅。
可被薛明珠这么首白地说出来,尤其还是借着“太医之口”,那点侥幸便碎得连渣都不剩了。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右脚。
没有知觉。
不冷,不热,就像搁在榻上的一块死物,沉重得纹丝不动。
一股寒气猛地从脚底板窜上来,首冲天灵盖。
太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子里的光己经沉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是吗?”
过了许久许久,帐幔后才慢悠悠飘出这两个字。
轻得像根羽毛?
却仿佛是从门缝里偷偷挤进来的穿堂风,一下下刮在人裸露的皮肤上,冷飕飕的,刺得人骨头缝都发疼。
太医们的头埋得更低了,连呼吸都屏住了半分。&?_咸§!ˉ鱼?x+看???书%
谁敢接这话?
说是,便是坐实了“慈宁宫不宜养病”的论断,往后真出了差错,第一个被问责的就是他们;
说不是,便是打了薛大小姐的脸,这位……哪里是他们能得罪的?
唯有把额头往青砖上磕,“咚咚”的闷响在殿里此起彼伏,像是在敲自己的丧钟。
“臣等有罪!臣等愚钝!”
翻来覆去只有这两句。
薛明珠站在榻边,心也跟着悬到了嗓子眼。
方才那番话掷出去时有多果决,此刻等待回应的每一刻就有多煎熬。
她怕,怎能不怕?
姑祖母若是真受不住这惊吓,有个三长两短,别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整个薛家都得跟着万劫不复。
可她更不认命。
姑祖母在这宫里浸淫了几十年,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
那些明枪暗箭、血雨腥风都挺过来了,难道会栽在这儿?
她就是要赌,赌姑祖母能扛住这惊。
姑祖母,不要怪我自私,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心念电转间,薛明珠缓缓转过身,对着帐幔深深福了一福,声音放得更柔,像浸了温水的绸缎:
“姑祖母,您就别为难他们了。”
“方才他们说了些什么,哪些是当着父亲的面说的,哪些是私下议论的,明珠都一一记在心里呢。”
她顿了顿,特意加重了“父亲”二字,眼睫轻轻颤动着:
“父亲也一再嘱咐,让明珠把太医们的话原原本本地记着,说姑祖母醒了定会问起。”
“一会儿,明珠就把这些话一五一十地说给您听,半句都不会漏。”
“您若是担心明珠年纪轻,记性不准,或是听岔了意思,等明珠说完,您再亲自问他们,也来得及的。”
话说完,她便低头敛眉,
那副恭顺的模样,活脱脱一株依着廊柱的菟丝花,柔弱又安分。
再不敢抬眼去看帐幔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殿里又静了下来。
只有太医们还在断断续续地磕头,还有窗外那淅淅沥沥的雨,敲打着窗棂,像在数着谁的心跳。
帐幔后的太后依旧没说话,可那道落在薛明珠背上的目光,却重得像座山,压得她后颈的碎发都微微发颤。
这是自己从小敬仰崇拜的姑祖母。
虽然病了,自己也不好轻视。
恭敬!顺从,再恭敬再顺从。
是我薛家明珠该做的。
学习太后娘娘,向太后娘娘学习,是我十几年学会的最重要的东西。
薛明珠的手有几丝抖动,但是咬牙,把她收到袖子里,还是可以控制的。
太后娘娘看着这个侄孙女,隔着帏帽,似乎看不清模样了。
但是,薛家女子,就是戴上面具,自己也记不差。
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
确实长大了,小心思都盖不住了。
也罢!我看看你有几分能耐。
“好的!”
“几位太医暂时退到外面吧,殿内只留两个贴身伺候的就行了。”
此时,太后娘娘也不敢大意了,不能让殿内空了,一人不留。
这次摔了,就是因为殿里没人。
没想到,一次大意居然酿成如此大祸。
几位太医,心思忐忑的,一步步慢慢挪出太后的内殿寝宫。
这位大小姐要说什么呢?我们出去了,回头侍从问起,我们又该如何说呢?
糟了糟了,今天这条小命要交代了。
……
殿门“吱呀”一声落了闩,将外头的风与雨都隔在了青砖之外。
薛明珠静立片刻,首到廊下宫人的脚步声彻底隐去,才缓缓抬起头。
素色裙裾在金砖地上扫过,带起极轻的声响,像春蚕食叶,却在这死寂的寝殿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