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自己造

林岚的声音还在窑洞里回荡。£秒:#章^节\′?小?说¤xt网ˉ \?无u?·错=内¤<容e}?

每一个字,都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涛,震得每个人耳膜嗡嗡作响,心神激荡。

狂热的崇拜之后,是短暂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寂静。

所有人都在消化着那番话里蕴含的庞大信息和那个令人神往的未来。

阿司匹林。

消毒水。

让战士们流血,不再等于牺牲!

这几个词,像带着魔力,钻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最先打破寂静的,是李云龙。

他那张被肥皂洗得前所未有干净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两只眼睛亮得像探照灯。

“林同志!”

他一个箭步冲到林岚面前,因为太过激动,声音都有些变调。

“肥皂!肥皂作坊这个事,俺老李包了!”

他拍着胸脯,唾沫星子横飞。

“你放心!别说三天,两天!老子就是不吃不喝不睡,也要让全团的兄弟们都用上这宝贝疙瘩!要多少人,你开口!要什么地方,你说话!他娘的,谁敢拖后腿,老子毙了他!”

这位独立团的团长,此刻像个最听话的兵,等待着将军的指令。

林岚赞许地点点头,她的目光扫过同样激动的老木匠和老铁匠。

“人手,从各连抽调。地方,就用后勤处那个最大的空置窑洞。”

“纺织车间的事,就拜托两位老乡了。”

她将几张画得无比精细的图纸递过去。

那上面不再是简单的草图,而是包含了齿轮配比、传动结构、构件尺寸的工业图纸,甚至还有几个关键部件的立体分解图。

老铁匠和老木匠捧着图纸,像是捧着圣旨。

他们看不懂那些复杂的标注,但光是看那些闻所未闻的精巧结构,就知道这东西一旦造出来,绝对是改天换地的宝贝。

“保证完成任务!”

两位老人异口同声,声音是颤抖的。?c¢q·w_a?n′j′i^a¨.!c\o`m-

这不仅是任务,这是荣耀,是他们这辈子手艺活的巅峰!

最后,林岚的目光落在了钱老师身上。

这位化学老师还沉浸在“碱的苛化反应”中无法自拔,被林岚一叫,浑身一激灵,猛地站首了。

“林……林同志,请指示!”

他下意识地用了尊称。

“药品攻关,刻不容缓。”

林岚的语气不容置疑,“我需要你立刻筛选出几个脑子最灵活、识字、而且胆大心细的学生,组成一个特别实验小组。”

“是!”

“但是……”

钱老师的激动很快被现实浇了一盆冷水,他扶了扶眼镜,面露难色,“林同志,制造药品,尤其是您说的阿司匹林……这需要实验室啊!”

他比划着,语气焦急。

“我们需要烧杯、烧瓶、冷凝管、酒精灯,还需要各种提纯和过滤的设备……这些,我们……我们一样都没有啊!”

钱老师的话,像一盆冷水,让窑洞里滚烫的气氛瞬间冷却了几分。

是啊。

理想很宏大,现实却骨感得可怕。

他们连最基本的玻璃器皿都没有,拿什么去搞化学合成?用饭碗吗?

李云龙的眉头也拧成了疙瘩,他虽然不懂什么烧杯烧瓶,但也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

就在众人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似乎要被这盆冷水浇灭时,一个沉稳而略带磁性的声音从窑洞口传来。

“所以,她才要从肥皂开始。”

众人闻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灰色布衣,身形挺拔的年轻男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容温文尔雅,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像个教书先生。

但那双镜片后的眼睛,却深邃得如同寒潭,仿佛能洞悉一切。

他的出现,无声无息,却自然而然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傅同志!”

“傅队长!”

看清来人,李云龙和钱老师都有些意外。!咸_鱼-看+书. `已*发~布-最~新¨章/节.

来人正是根据地负责情报工作的傅云深。

傅云深冲他们微微点头,目光却始终落在林岚身上,那深邃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和担忧。

他是林岚精神上的“翻译官”。

只有他最清楚,林岚那看似冰冷的技术狂热之下,埋藏着怎样一颗滚烫的心。

“你怎么来了?”

林岚问,语气平静,听不出波澜。

“来看看我们的‘点金石’同志,又准备变出什么戏法。”

傅云深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走到林岚面前,将一份电报递给她。

“你来得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你。”

林岚接过电报,迅速扫了一眼。电报的内容很简单,是关于敌人最新一轮的封锁。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严酷。

不只是军火、药品这些战略物资,这一次,连盐、布匹、铁锅、火柴这些最基本的民生物资,都被列入了严禁流入根据地的清单。

价格飞涨,渠道断绝。

“敌人的目的很明确。”

傅云深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核心人员的耳中,“他们不打算在战场上跟我们硬拼了,他们想困死我们,饿死我们,病死我们。”

“他们要让根据地的老百姓,连一块遮体的布、一口干净的锅都没有。他们要让我们的战士,受一点小伤,就只能等着感染、溃烂、活活疼死。”

他的话,让窑洞里的空气再度凝重。

李云龙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牙齿咬得腮帮子鼓起。

“他娘的,这帮狗日的,太毒了!”

首到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明白,林岚为什么要在今天,在这个时候,抛出肥皂、纺织、药品这三样东西。

这不是心血来潮。

这是在为整个根据地的生存,抢时间,争性命!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岚身上。

面对如此严峻的局面,这个年轻的女孩,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慌乱。

她将电报递还给傅云深,平静地看向一筹莫展的钱老师。

“你刚才说,我们没有实验器材。”

“是……是的。”

钱老师艰涩地回答。

“那我们就自己造。”

林岚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自己……造?”

钱老师愣住了,他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同志,那可是玻璃!需要极高的温度,还有成型工艺,我们……”

“谁说一定要用玻璃?”

林岚打断了他。

“我们可以用陶。”

她走到窑洞的墙边,用手指捻起一点黄土。

“这里的黏土,质地细腻,是上好的制陶原料。我们可以建一个小窑,烧制出能耐高温的陶制坩埚、陶制蒸发皿,甚至陶制的回流管道。”

“至于过滤,更简单。木炭、石英砂、细布,层层叠加,就是最原始也最有效的过滤装置。”

“没有酒精灯,我们就不能用炭火控制温度吗?没有精确的刻度,我们就不能用对比法和等量置换法来估算剂量吗?”

林岚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扇窗,为被传统思维禁锢的钱老师,打开了一个闻所未闻的新世界。

原来……还可以这样?

原来这些看似无法逾越的鸿沟,在她眼里,都只是一道道可以轻松绕过的小坎。

“可是……柳树皮提取水杨酸,煤焦油分馏苯酚……这些都需要很复杂的化学步骤,我们的人……”钱老师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所以,我需要你和你的学生。”

林岚的目光变得锐利。

“我不需要他们懂什么是化学键,什么是分子式。我只需要他们按照我给出的流程,一步一步,精准地执行。”

“加热到什么程度,搅拌多少次,沉淀多久,什么时候加入新的原料……我会把每一个步骤,都变成傻瓜式的操作规程。”

“他们要做的,不是创造,是复制。”

“用最笨的办法,解决最尖锐的问题。用我们的双手,去造出敌人想用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林岚转过身,面向窑洞里的所有人。

她的目光扫过李云龙,扫过老铁匠,扫过钱老师,扫过每一个被她点燃了希望之火的战士和乡亲。

“敌人想困死我们,那我们就自己开天辟地!”

“他们封锁布匹,我们就自己纺纱织布,让根据地的每一个人都有衣穿!”

“他们封锁药品,我们就自己从泥土里,从树皮里,提炼出救命的药,让我们的战士不再白白牺牲!”

“他们没有给我们的,我们自己造!”

“他们有的,我们要有!他们没有的,我们更要有!”

她伸出手,指向那座刚刚建好的肥皂作坊,指向那些准备被拆解的纺纱机,指向那片蕴藏着无限可能性的黄土地。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打破封锁的起点!”

“我们自己造!”

这几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所有人心中轰然炸响。

李云龙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在燃烧,他看着眼前这个身材清瘦的女孩,感觉她身后仿佛站着千军万马,闪耀着工业与科技的万丈光芒。

他猛地一拍大腿,吼声震天。

“对!他娘的!我们自己造!”

“老子这就去挑人!今天就把肥皂作坊的架子搭起来!”

说完,他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像一头出闸的猛虎。

老铁匠和老木匠对视一眼,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亮,也抱着图纸,大步流星地跟了出去。

钱老师看着林岚,激动得嘴唇哆嗦,他重重地点头,转身就跑。

“我去召集学生!马上就去!”

转眼间,窑洞里的人走了一大半,只剩下林岚和傅云深。

傅云深走到林岚身边,轻声说:“你总是能创造奇迹。”

林岚摇摇头,看向窑洞外那片广袤而贫瘠的土地,目光悠远。

“这不是奇迹。”

“这是我们唯一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