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苏醒后
左胸黑洞那沉重而规律的搏动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
不对。
不是虚空,不是战场,不是冰冷粘稠的黑暗。
是柔软的触感。身下是某种富有弹性的支撑,鼻尖萦绕着一股极淡的、混合着草药和某种暖香的清甜气息。
光线有些朦胧,通过薄薄的眼皮感知到一片柔和的昏黄。
我猛地睁开眼!
入目的不是星辰坟场,也不是任何我记忆中的恐怖场景。
是帐幔?
淡黄色的、丝质的帐幔从头顶垂落,勾勒出一个狭小而私密的空间。身下是铺着柔软锦褥的床榻?我躺在一张古色古香的雕花木床上?
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了几下,血液冲上头顶,带来一阵轻微的眩晕。我几乎是弹坐而起,动作快得扯动了身上盖着的一条薄薄的、同样质料上乘的丝被。
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不大的静室。陈设极其简洁,一床,一桌,一椅,一个蒲团。桌椅是深色的古木,打磨得温润光滑。墙壁是素白的,没有任何装饰。唯一的光源是桌上的一盏造型古朴的青铜油灯,灯焰如豆,稳定地散发着昏黄温暖的光晕,将整个静室笼罩在一片安宁祥和的气氛中。
空气中那清甜的暖香似乎就是从油灯里散发出来的。
这里是哪?
我不是在那个镜象黑暗空间里,刚刚吸收了第二块“钥匙”碎片吗?守镜人呢?那些怨念聚合体呢?
难道又是幻境?某种更高明的、直接作用于认知的陷阱?
我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左胸。
手指触碰到的是温热、带着正常心跳律动的皮肤和骨骼。没有黑洞,没有冰冷的金属触感,没有那种与规则共鸣的奇异脉动。
我的身体恢复了?
不,不是恢复。是根本不一样了。这具身体感觉更轻?更真实?仿佛之前那具由规则和能量构筑的躯体才是一场漫长的噩梦。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感觉到自己穿着某种柔软的棉质内衣)后背。墈书君 首发
到底哪边才是真的?
“醒了?”
一个清脆、带着几分糯意,却又透着一股子灵动的女声突然在静室内响起。
我猛地扭头看向声音来源——是那个蒲团的方向。
不知何时,那里盘膝坐着一个身影。
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一身鹅黄色的、材质奇特的短襦长裙,裙摆散开在蒲团周围,象一朵初绽的迎春花。她的容貌极其灵秀,肌肤白淅得近乎透明,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狡黠和好奇,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最奇特的是,她有一头罕见的、如同阳光下发亮麦穗般的浅金色长发,在脑后简单地束成一束,垂至腰际。
她是谁?
她什么时候在那里的?我刚才明明没看到任何人!
少女见我一脸惊骇和戒备,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更添了几分娇俏可爱。但她那双过于灵动的眼睛里,却闪铄着一种与外表年龄不符的洞察和了然。
“怎么?睡了一觉,连自家地盘和人都认不出来了?”她歪着头,语气带着点戏谑,“还是说,被那些‘心镜’里滋生出的魑魅魍魉,吓丢了魂儿?”
心镜?魑魅魍魉?
她的话象是一把钥匙,猛地插进我混乱的记忆和认知里,试图撬动什么。
“你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斗。手悄悄在身侧摸索,希望能找到点什么防身的东西,哪怕是拆下一根床栏杆。
少女见状,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满:“喂,何十三,过分了啊!亏得姑奶奶我守在你灵台外面,费了老大劲儿才把你从那乱七八糟的‘心镜幻界’里捞出来,你就这态度?”
何十三?她叫我何十三?
这个名字好熟悉象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听到的回声。是我的名字?那之前那个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和黑洞的“我”又是谁?
灵台?心镜幻界?
更多的碎片涌入脑海,带着剧烈的刺痛感。女人村笔记本枢机源心碎片苏醒之巢碧霞祠守陵人郑指挥老荣苏婉清陈雪卢慧雯
无数张面孔,无数个场景,如同破碎的万花筒,疯狂旋转、碰撞!
我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x如′·′文?网¨ ?已?1%发~:布?最.ot新u>章¨?节?ut“啧,神魂震荡,认知混肴后遗症不小啊。”黄衣少女收起戏谑的表情,站起身,赤着脚(她的脚踝纤细白淅,脚趾圆润如同珍珠)轻盈地走到床边。
她没有碰我,只是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凝聚起一点柔和而纯净的、蕴含着勃勃生机的翠绿色光芒。那光芒的气息我好象在哪里感受过?对了!“生”之碎片!但又有些不同,更加温和,更加有灵性?
她将那点翠绿光芒轻轻点向我的眉心。
我下意识地想躲,身体却象是被无形的力量安抚,僵在原地。
指尖触及眉心。
一股清凉、温润、如同初春解冻溪流般的力量,缓缓注入我的识海。
混乱、刺痛、翻腾的记忆碎片,在这股力量的梳理下,渐渐平复、归位。那些模糊的毛玻璃被打碎,清淅的画面和认知如同潮水般涌来!
我是何十三!清远大学的学生!因为接了苏婉清的委托,去探寻女人村,结果被卷入了涉及“苏醒之巢”、“母亲”、“基石”、“源心”等一系列诡异恐怖的事件中!我被多方势力追杀!我怀里那本黑色笔记本是“枢机”!我需要找到三块“源心”碎片来净化它,调和“母亲”的力量!我刚在植物园假山洞穴里险死还生拿到了“生”之碎片,又在碧霞祠趁乱拿到了“念”之碎片!然后然后我在规划如何前往最危险的“苏醒之巢”查找第三块“忆”之碎片时,因为精神透支和“枢机”的异动,心神失守,陷入了心镜幻界?!
所谓的心镜幻界,是我自身潜意识、记忆碎片、恐惧、执念,混合了“枢机”逸散的混乱能量和外界未知干扰,共同构筑出的一个极其逼真的精神牢笼?!那个没有名字只有黑洞的“我”,那些星辰坟场、怨念聚合体、镜象空间、守镜人全都是幻象?!是考验?还是心魔?!
我猛地喘了一口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眼神恢复了清明,但依旧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看向床边的黄衣少女。
“你你是黄玲儿?黄黄仙?”我终于从复苏的记忆深处,扒拉出了关于这个少女的零星信息。
她是我幼年时期第一次而来的黄鼠狼,,偶尔会在我遇到生死大难或者修行出岔时现身相助,但神龙见首不见尾。
用她自己的话说,是受了三十六位引路仙的托付,照看一下我这个不争气的“傻小子”。
我一直当她是个有点道行的“保家仙”,没想到
黄玲儿(看来是了)双手叉腰,扬起小巧的下巴,哼了一声:“总算想起来了?还不算太笨嘛!”
她绕着床边走了两步,鹅黄色的裙摆摇曳:“你说你,本事没学了几成,惹祸倒是一流。
这次更是离谱,居然敢在没有护法的情况下,强行用心神去沟通那来历不明的‘枢机’,还试图推演‘苏醒之巢’那等大凶之地的路径?
要不是姑奶奶我感应到你灵台震荡、神魂几乎要被扯碎,及时赶到,用‘安魂香’稳住你肉身,
又以自身灵念闯入你的‘心镜幻界’把你捞出来,你现在早就魂飞魄散,变成一具被那破本子吸干的空壳了!”
她的话语如同连珠炮,带着责备,但更多的是一种后怕和关切。
我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她说的是事实。在接连拿到两块碎片后,我确实有些急功近利,加之“枢机”状态稳定后反馈出的关于“苏醒之巢”的残缺地图和信息,让我心绪难平,试图提前规划,结果
“那那心镜幻界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我还是有些难以释怀,尤其是左胸那黑洞的冰冷触感和镜象规则的别扭感,实在太真实了。
“假作真时真亦假。”黄玲儿白了我一眼,语气变得有些凝重,“心镜映照的是你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渴望和认知。那黑洞,或许是你潜意识里对‘枢机’力量的理解和恐惧的具象化。
那镜象规则,可能与你接下来要面对的、某种扭曲现实的力量有关。
至于守镜人和钥匙碎片更可能是‘枢机’本身蕴含的信息碎片,混合了你的执念,在幻界中的投射。
可以说,你在幻界里的经历,虽非真实发生,却未必全是虚妄,它可能预示着你未来要面对的难关,甚至是你理解某些规则的关键。”
她顿了顿,看着我依旧有些苍白的脸,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别想那么多了。你神魂损耗严重,需要静养。
幸亏你之前机缘巧合拿到了‘生’之碎片,虽然大部分能量被‘枢机’吸走融合,但残留的生机也护住了你的心脉根基,不然”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我靠在床头,感受着体内那确实存在的、源自“生”之碎片的微弱暖流,以及神魂深处传来的阵阵虚弱感,终于彻底接受了这个现实。
之前的惊心动魄,九死一生,竟然大半是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上演的?
这种认知带来的荒谬感和后怕,甚至比直面真正的恐怖更让人心悸。
“这里是我的‘灵台内景’?聚仙阁?”我打量着这间安宁的静室,感受着那油灯散发出的、能安抚神魂的奇异暖香,迟疑地问道。
奶奶以前提过,道行高深的修行者,或者某些有特殊缘法的保家仙,能在自身或契约者的灵台识海中,开辟出一方小小的、受自己掌控的“内景”空间,作为最后的避风港和修行地。
没想到黄玲儿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不然呢?”黄玲儿又恢复了那副略带傲娇的模样,“就你现在这状态,外面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敢把你随便扔哪个山洞里?
要不是姑奶奶我这聚仙阁还有点门道,能暂时隔绝内外气息,你刚才神魂震荡的动静,早就把‘公司’、‘基金会’还有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全引来了!”
她走到桌边,拿起油灯旁边的一个小玉瓶,倒出一颗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白色药丸,递给我:“喏,固魂丹,我自己炼的,虽然比不上老家伙的手艺,但治你现在这毛病绰绰有馀。
吃了,好好睡一觉。外面天快亮了,等你神魂稳固些,我们再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我接过那颗还带着她指尖温度的丹药,没有尤豫,吞了下去。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药力散开,融入四肢百骸,神魂那隐隐的刺痛和虚弱感果然减轻了不少。
躺回床上,盖好丝被,我看着坐在蒲团上,重新闭目调息、周身隐隐有灵光流转的黄玲儿,心中五味杂陈。
劫后馀生?不,更象是从一场无比真实的噩梦中惊醒。
但噩梦的根源,并未消失。
“枢机”依旧在我怀里(现实中?还是也映射在这内景中了?),“生”与“念”的碎片已经融合,指向“苏醒之巢”的地图和“忆”之碎片的感应也无比清淅。
黄玲儿救了我,但她能帮我应对接下来真正的危机吗?
苏醒之巢那里等待我的,恐怕远比心镜幻界中的镜象黑暗,更加恐怖。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固魂丹的药力开始发挥作用。
我闭上眼,意识沉入黑暗。
这一次,没有星辰,没有坟场,没有镜象。
只有一片亟待恢复的宁静,和一份沉甸甸的、关于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