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2章 燃烧的天下

日光自青空洒下,气温回暖,农人面朝黄土背朝天,挺身捶腰的时候,远方道路,不知何时旌旗已经从远方蔓延过来。

季春初,吕布率韩世忠先登营、杨再兴先锋军、王寅、石宝、厉天闰三人统狼骑、姚刚甲骑、林冲、唐斌陷阵营、牛皋、关胜、上官义、韩常、韩庆和共三万八千北地兵马并索超等赵宋降将降兵三万取道陈州,汇合京西过来的翟进、翟兴、杨进两万。

与此同时,中路奚胜以马灵为前军,以贺重宝、王伯龙、京超、庞万春出谯县,北地兵马与降军共计七万南下,攻略淮南东路。

而在东边,縻貹辖花荣、秦明、鲁智深、马勥、马劲,并水军危昭德、阮小二、李俊等赶到徐州东边海域的将领,率水陆大军共五万开拔泰州。

孟夏上旬,翟进、翟兴、杨进出河南府,过临颍入郾城,抵达陈州,尚未到汇聚的地方,迎来率军前来的先锋杨再兴与牛皋两部兵马,一同顺颍水而下,做好去往颍州的准备。

同月,奚胜、马灵、王伯龙等中路军过临涣,直接杀入宿州州治符离,围城三日,不攻而降。

东路縻貹于兴化东北二十里击溃三万泰州守军,高邮军兵马前来救援被花荣、马家兄弟伏击,兵败退去扬州汇合统制张俊。

孟夏末,吕布主力大军入颍川,虎视淮南西路各军州,遣人带书信给寿州大小官员,仲夏庚午这天,信使返回,下蔡、寿春、霍邱、安丰等靠近北边的城池愿降,南面六安等城镇拒绝了信使,同时知会庐州的刘锜,希冀其出兵援护。

五日后,牛皋、杨再兴、翟进、翟兴率兵攻六安,安丰守将企图伏击四将,被牛皋、翟进识破,安丰守将被翟亮挑死,兵马临阵投降。

王政建议在六安城驻军,威压合肥、舒城,吕布欣然同意,让牛皋、杨再兴、翟进、翟兴四将逼近合肥,同时令韩世忠、韩常、韩庆和兵压舒城。

刘锜告急。

同一月,縻貹东路军水师抵达泰州,新任泰州守将田师中在太安镇以东修筑水寨并构建防御工事,打造船只,危昭德、李俊挥师击沉数艘舰船,使得泰州水军龟缩在水寨营内,不敢出头一步。

与其相同,田师中亦是龟缩在海陵城内,靠着众多的守城器械与强弓硬弩将縻貹军拒之城外,一面派人去扬州向张俊求援,一面广撒钱财激励前线将士士气,可谓撑的辛苦。

孟夏中下旬,中路军攻陷零璧、虹县,兵逼四轴临淮,三日后临淮守将据城死战,两日城落,守将力战而亡,被奚胜厚葬城外。

孟夏末,扬州守将张俊领兵三万前来救援泰州,马勥、马劲半道设伏为其识破,双方激战一场,最终马家兄弟兵少先行退却,张俊得以入泰州西面。

季夏初,庐州刘锜与牛皋、杨再兴、翟进、翟兴、杨进部激战合肥,刘锜部将韩直斩杨进于合肥西北郊外,回程途中,被牛皋率骑兵冲入阵中,韩直身中三刀,差点儿被阵斩,幸好身边亲卫神勇一回,拼死将他护送出逃。

季夏上旬……

季夏中旬……

天下的烽烟终于从北边烧到南面,各种各样的战事从淮南西到东充斥在人耳中,夏季炎热的天气显得越发沉闷,仿佛站在那里都被血浆裹住全身难以喘息,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刘光世走出府衙,上了一匹战马飞驰回军营,外面许多滁州的百姓正面带希冀的看着他,也有人在祈求他将北边的军队拒于城外,最好能赶回北地去。

对于这样的话语,刘光世嗤之以鼻,赶回北地去,他们怕是忘了,自己这些人是被对方从北边赶到南方的。

但这话他不能说,临阵散布丧气的言论,被御史捉住了是要出大问题的,他父亲刘延庆在汴梁失踪,至今不见踪迹,虽说他不信以他老爹那等油滑之人会死,但是现在都没个音信,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一边与亲卫打马而回,一面在心中默默盘算,如今形势不同以往,官家放了很大的权力下来,凭借他的手段,半年以内就将军队弄成十万之多。

当然,能打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听闻他招募了十万人很是高兴,据说官家都对他另眼相看。

这等情形下万万不能前去战场,一旦若是……不,是肯定会输,输了就要出大事,不说圣眷全无,这身官皮怕也要脱下两三层来,这比杀了他还让人难受。

至于投降齐军……

刘光世眼光闪了闪,姑且不论父兄都是死在对方手中,单说投降之后是否还能做这人上人就是一个否定的答案。

在说……

这人目光闪烁,暗忖跟着大宋好歹是一军主将,洒家又身出名门,朝廷多有依仗,钱粮也管够,只要不被齐国吞并,在这里要舒服的多。

大宋这船应该不会沉吧?

嗯……

大概。

战马进入军营,麾下悍将,现任淮南东路兵马钤辖的郦琼匆匆过来,看着他行了一礼,进入军帐掏出一封文书:“将军,朝廷下发的命令,要求咱们尽全力将北贼拦在淮南不得南下。”

刘光世沉默了一下,伸手接过来那文书看了一遍,狠狠将其拍在桌上。

嘭——

“将……将军?”郦琼面上有些焦急:“该如何做,您给句话啊。”

“做?现在做的多错的多。”

刘光世有些头疼的揉着额头:“你们这些人是没见过齐军打仗有多狠,本将是从十几年前就见识着了,看看河北河东,哪里不是雄兵数十万,还不是被人家打的溃不成军。”

郦琼张张口,轻声劝道:“那……那也不能不打啊。”

“打?呵,那边姓吕的在,麾下悍将无数,洒家这十万兵马除非一夜间全变成百战精锐,且能悍不畏死的与之对战沙场,否则想都不要想。”

刘光世一拳砸在桌面上:“刘锜、岳飞两人不是都很能打吗?让他们打就好了。”

“这……”郦琼粗犷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您若是这般做,怕没几日就要被御史参上一本,不若还是去支援刘将军,这样朝廷面前好交代。”

“你这厮……北地骑兵在南方是有限制,但你看看庐州那地儿,从六安去那儿一马平川,上赶着给对方骑兵送战绩是吧!”

刘光世没好气的看这人一眼,这厮是个好功名的,为了往上爬连什么都敢做,本来以为挺符合自己脾性,如今看他这不知死的样,还是早些撇清关系的好。

郦琼面上神色一滞,嘴唇动了两下没说话低下头。

刘光世看他样子就知道不服气,暗忖到底是没正面和齐军碰撞过的人,心肠一狠,面上神色反是缓和下来:“洒家这几天心情不好,国宝兄勿怪,现在想想你说的有理,畏战不前是容易让朝廷问罪,况且身为军人,保家卫国也是应当,这样。”

郦琼惊喜抬起头看向他,耳中听着主将的话语:“你率麾下三万兵马前去支援,洒家再给你一万人,总共四万之数,协助刘锜将军,到时洒家再向岳将军去信一封,请他一同出兵,三州兵马合计能有个十二三万,当能抵住齐军。”

“是,必不负将军所望!”铿锵有力的话语出口,郦琼与他相处时间不多,只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此时恢复正常,面上一片振奋之色抱拳:“末将这就去。”

转身急匆匆的出了大帐、

刘光世等他走了,挥手叫来麾下亲兵:“去将军中不听话的安排到那厮麾下,另外去信朝廷,就说我军粮草消耗量大,士卒又多穷苦,实在不堪重荷,请朝廷多多拨付钱粮。”

亲兵点头领命向外就跑。

刘光世背着手走去军帐门口,看着士卒衣衫不整的拎着刀枪走远也不在意,抬头看看天:“这鬼天下四处都在打仗,谁知道什么时候死,还不如及时行乐享受荣华富贵。”

天空有飞鸟扇着翅膀飞过,营内士卒呼喊的声音嘈杂而起,刘光世回身三摇五晃的重新走进去:“来人,拿酒来!”

……

天光明媚,白云在走。

顺着云朵飘来的方向,越过高空向下望去,庐州外面火焰冒起黑烟,就算南下的军队再克制,仍有不少村落、庄子在战乱中遭殃,失去家园的百姓惊恐的带着能带的家当,拉着妻儿子女仓惶躲避战争,延绵的流离失所者没有任何目标的走在彷佛没有尽头的路上。

在刘光世决定敷衍享乐的时候,在长江北岸的宋军休整几日,从江边想着北方出发。

无为军。

这个做为下州的地方本会有着极大的名声,然而此时却与其他军州一般,只是做为能够抵挡北方军队的前沿阵地。

无为城中的富足人家带着妻儿,坐上骡车去往其他军州,城墙之上,一身精铁制铠甲外罩绯红绣衣的岳飞闭着眼感受着空气中躁动,过得不久,王贵提着大刀走了过来,在他旁边轻声说了一句:“水军过来了。”

那边闭着眼的人陡然睁开双目,声音低沉的响起:“终于来了,前方刘锜将军都等的着急了。”

啪——

手掌拍在身前的石头上,面色沉凝。

今次,他已经做好了与北地军队厮杀的准备。

季夏己酉,无为军出兵三万五千,并战船数十艘带着水兵万人,沿着濡须水入巢湖,再北上淝水支援庐州。

不久之后,杨再兴、翟进、翟兴向后面中军传讯,宋军援军近十万人前来支援合肥。

吕布当即令王政、李助等人领兵五千守城,自提大军从六安一路跑至合肥西边,两军相隔二十里对峙起来。

……

天光灿烂,万里无云,初夏的日光让所有人身上都出了层热汗。

空气里满是沉闷的马蹄声、脚步声,随着远方传来一阵阵有节奏的战鼓,踏过地面轰鸣着向前方推进。

马蹄、战靴溅起的烟尘弥漫这片天地人的、马的视野。

传令的骑兵带着各自将校的命令、信息来回飞奔在各个阵列之间,嘶声呐喊着将讯息传达出去,片刻之后,前方的持盾士卒轰的一声将盾牌砸在地上,一面面大盾组成盾墙向左右延伸。

旌旗林立,有“翟”字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有身影坐在黑马上,回望着缓缓向前推移的中军,年轻的将领骑着战马在他侧后方。

翟进将目光转向儿子面上,握着缰绳的双手干燥有力,虚眯着眼睛不知道想什么。

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曾经努力的来的京西第一将要靠着钻营才能保住,从入伍至今,耳中听到的全是对读书人的敬仰与对武夫的鄙夷,士大夫与皇家共天下似乎就是一条无人能打破的铁律,转眼半辈子过去了,天下却变了个样。

呜、呜——

中军传来一阵号角的声响,翟进扭了一下脖子。

“亮儿,你说人这一辈子是不是注定的?”

侧后方的翟亮正兴奋的注视远方列阵的军队,思绪早不知飘去了哪里:“啊?爹你说什么?”

翟进瞪他一眼,突然不想说话了,回头看看飘扬的“齐”字大纛,望一眼那缓行过来火红战马上坐着的金甲身影,忍不住伸手“啪——”敲了儿子的头盔一下:“你小子尽快给我生个孙子出来,为父半辈子过的苦,孙儿辈当是有福的,趁我能动,给他拼个家底儿出来。”

翟亮带着铁盔也被那一下砸的生疼,龇牙咧嘴的看着自己父亲:“爹,打仗呢,你提这个做甚?多不吉利!”

“呸!”

翟进转头望着远方尚望不到字的宋军旗帜狰狞笑起:“你爹我从此不信命,功名自在马上取,从今以后咱们也不用在外穿着那低人一等的绯红绣衣。”

号角声、战鼓声远去天边,阳光随即折射而下,天与地之间的尽头,红色的身影如同江中的浪潮席卷而来,两军间沉寂的沙砾微微颤抖、轻晃,随后跳了起来。

穿着重甲的战靴踩过凝结成块的泥土,飘忽而起的沙尘自下而上的遮掩住人半个身子,成千上万的身影在指挥下排列成战阵,插着红色三角小旗的传令兵在军队中飞快的通过,名为赵樽的神臂弓指挥使听从刘锜的命令,不断调整着麾下的方向。

后方的中阵,“刘”字大旗猎猎作响,骑着战马的庐州安抚使、两淮路马步军副总管刘锜端坐在一匹战马上,穿着黑色的铠甲,听着前方战鼓声、号角声,望着那腾起的烟尘,侧首对旁边的亲兵开口:“传令岳统制、郦统制,向着中军收缩,莫要将兵锋伸出去,谨防北贼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