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
后知后觉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苏隐竹才后知后觉羞臊起来。他面上发热,修长的手指骨节处泛起薄薄的一层粉,抓起枕头一把捂住脑袋。
苏隐竹保证,最开始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对方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
他这人很奇怪,别人比他更羞臊的时候,他尚且能装做一副老手的模样插科打诨,一旦静下来细想,就容易满脑子跑火车,这种后知后觉的情绪反而更致命,持续的时间也格外长......
——我都在胡说些什么啊!明天宋怀景还在我家,怎么办怎么办,要不我找个理由出去呢?不行,还有其他客人......我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正当理由...对!练琴!对对对,明天吃完早餐就躲书房。
苏隐竹一拍脑袋,把枕头放回原位,打开手机设了一连串的闹钟,可等到闭目侧躺的时候还是能听见自己汹涌的心跳,他睁开一只眼打量旁边早已倒下的小福,思绪又开始攒动。
至少在他已经拥有的人生里,爱情一直是一块空白领域。
最初对爱情的理解来自于他的家庭,父母也曾有过一段恩爱的日子,琴瑟和鸣、相敬如宾,但故事的结局依旧没逃过惨淡收场。
在过去的十七年以及设想的未来几十年,苏隐竹都坚信自己会是一个独身主义者,爱情对他来说既模糊又虚幻,无异于往自己头上套缰绳。
倘若自由与爱无法兼容,他的第一选项永远是不被任何人情绪裹挟的洒脱。
或许只是书房的灯光太过暧昧,才将被压抑的情感不断放大,在对方载满爱意的目光和指腹接触到温热的皮肤时一下失了控。
苏隐竹静静地望着天花板,终于有了一丝困倦,意识逐渐坠入黑夜。
......
“早。”苏隐竹揉着眼睛下楼。
“早?现在都十点了。”陈牧迟感慨道:“难怪上次让宋怀景带你一起去打球他说你起不来。”
“......”
说来话长,但长话短说。无非是小苏同学原先的计划历经几番挣扎,还是没敌过生理的本能,在第一个闹钟响起时就把剩下的一连串闹钟都判了死刑,等他一番收拾来到餐厅时,其余的几人早已落座。
依旧是熟悉的配方,蒋阿姨将他的位置默认在了宋怀景旁边,桌上的早点尚且温热,陈牧迟、江莞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只有宋怀景仍在慢条斯理地喝粥。
苏隐竹喉结上下滚动一番,硬着头皮坐了过去。
“早,”此番角色调换,宋怀景成了那个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人,至少面上是这样,甚至还能跟苏隐竹谈笑风生,“给你留的。”宋怀景将右手餐盘里的灌汤包移到苏隐竹面前,还贴心附上辣椒蘸水。
“...谢谢。”苏隐竹将注意力尽可能地集中在眼前的早餐上。
对面的江莞和陈牧迟把自己的碗筷收回厨房后又想帮蒋阿姨准备早饭,但这次蒋阿姨坚持不要他们帮忙,让他们吃好了自己上楼看看书写写作业,于是两人被蒋阿姨推出了厨房,一前一后上了二楼,餐桌上只剩下宋怀景和苏隐竹。
不远处的厨房时不时传来细微的声响,旁边的人漫不经心地搅动碗里的燕麦粥,只有苏隐竹一口一个灌汤包,把腮帮子塞得满满的,好像只要让对方看出自己没工夫说话,就能尽快速战速决,逃离这气氛微妙的餐桌。
苏隐竹用最快的速度把早餐吃完,宋怀景递来纸巾,苏隐竹接过来冲他尴尬地笑笑,朝厨房喊:“蒋阿姨幸苦了,我吃完了,先上楼练琴啦!”接着他双脚向后蹬,迅速起身,轻飘飘留下一句你慢慢吃,就跑上了楼。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留给宋怀景半点缓冲的机会。
“呼——”苏隐竹关上书房门,长舒一口气,躺在懒人沙发上揉了揉肚子。可这一口气还没松完,门口就传来苏隐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我可以进来吗?”宋怀景看着他急匆匆跑上楼的背影很快也放下勺子,将两人的碗筷收拾好,紧跟着也来到书房。
苏隐竹慢吞吞地挪到门前,打开一条缝,透过门缝看他,“干嘛?我要练琴了。”
宋怀景没给他逃跑的机会,坦率直白地戳穿他:“你在躲我。”
“没有。”苏隐竹中气不足,梗着脖子否认。
宋怀景没说话,就这么盯着他看。
“没事的话要不你回房写写作......”
“写完了。”宋怀景浅色的眸子盯着苏隐竹,后者更心虚,“你没躲我,那我陪你练琴。”
“呃...”苏隐竹还没来得及想个像样的理由拒绝,宋怀景又道:“你还欠我一首曲子,今天还我吧。”
这下把苏隐竹近乎所有能想到的退路全都堵死了,他只好哦了一声,侧身开门。
宋怀景路过懒人沙发,对上面明显凹陷的位置不知可否,径直走到琴房,坐在了昨天的椅子上。
“你想好曲子了吗?”
“嗯。”这段时间宋怀景听了很多钢琴流行曲,他刚接触这个领域,对于音乐大家贝多芬、莫扎特、李斯特、巴赫等人的了解甚微,至多不过课本或闲书上所记录的真假参半的轶事或传闻。
作为业余爱好,从流行音乐入手是个不错的选择。
“《Luv letter》,可以吗?”宋怀景那双眸子扫过站在琴凳旁边的苏隐竹,可以说是把“我不太高兴”几个大字赫然写在了脸上。
苏隐竹听到乐曲的名称,耳尖就红了。他当然听过,这是一首很有名的流行曲,通俗地翻译过来就是情书。宋怀景肯定是故意的,但苏隐竹没理由拒绝,毕竟率先捅破这层薄纱的人也是他。
“可以。”苏隐竹坐到琴凳上,红着耳尖,垂着眼弹完了整首曲子,热烈又缠绵的琴音填满整个空间,苏隐竹专注于乐曲的时候尚且能心无旁骛,可等到接近尾声时,他开始反复朝宋怀景的方向偷看,想确定对方是否满意,或者换个说法,对方有没有消气。
苏隐竹收回手,刚准备开口就看到宋怀景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录音了?”
“嗯,”宋怀景带着询问的眼神擡起头,“不可以吗?”
“......为什么录音?”苏隐竹没正面回答。
“那我可以用它做铃声吗?”
“......”
“下次你喝醉的时候背你能再要一首曲子吗?不能也背。”
“......”
血色在宋怀景不断地追问下蔓延至苏隐竹的脖颈,肩线也愈发紧绷。最终抵不过对方期待的目光,支支吾吾地嗯了几声,当作回应。
宋怀景看上去像是满意了,起身走到琴凳后面,揉了揉苏隐竹的头,低沉的声音从上方响起,直击心门:“以后别躲着我,好吗?”
苏隐竹任由对方带着温度的手轻柔地穿过发丝,老老实实从嘴里慢慢挤出几个字,“知道了。”宋怀景放在他头上的手顿了一下,苏隐竹隐约听到了他的笑声,转瞬即逝,苏隐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体里化开了。
“那你好好练琴,我回房写作业了。”宋怀景收回手,转身向外走。
“你不是说写完了吗?”苏隐竹嘟囔。
“骗你的。”
“?”
宋怀景已经出了书房,苏隐竹更觉悲愤。这一局他又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