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哄就好好哄
要哄就好好哄
宋怀景一直到中午才醒来,他很久没有睡得这样沉,以至于睁眼前下意识想将原该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人往怀里揽时,才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宋怀景猛地坐起身,呆愣在床上,一瞬间双眼赤红,如坠冰窟。
“咔。”轻微的开门声立即引起宋怀景的注意,苏隐竹轻手轻脚探身进来,手里提着餐盒。他似乎没察觉到不对劲,回头关门时随口问道:“吵醒你了吗?早上你没睡醒我就先去买早——”
“哐当!”苏隐竹话没说完,整个人瞬间就被宋怀景从身后拽进怀里死死摁住,餐盒脱手掉到地上。
苏隐竹这才发现宋怀景情绪不对,惊慌片刻,很快猜到了原因。
“我在呢,我在呢,我不会走的,没事的...”苏隐竹帮着对方顺气,一通安慰,“我只是下楼买个早餐,我在,别怕...”
宋怀景呼吸声粗重,压根听不进去话,将人抵在墙上亲了好一阵才松开手。
“......”终于冷静下来后,一时相顾无言。苏隐竹嘴唇还泛着水光,被咬得充血,鲜红欲滴,在宋怀景的注视下舔了舔嘴唇。
“......”宋怀景率先撇开目光,竟是先害羞起来,“我去收拾一下。”
苏隐竹哪会放过这好机会,他眼疾手快拉住对方手腕:“别呀,先别走!”
宋怀景果真任由对方拽着,站着不动了。
苏隐竹把人身子掰回来,又在宋怀景脸上胡亲乱啄好几口,认真道:“宋怀景,我已经回来了,不会再不辞而别,你不要害怕。”
“别再吓我了。”宋怀景苦笑着把头靠在苏隐竹肩上。
......
先前的早餐是吃不了了,苏隐竹只得重新点了外卖,趁宋怀景吃东西之余,他在高中建的旅游群里发了大红包,果然引得众人“声讨”,扬言要把他绑出去严加拷打,重刑伺候。
“......”苏隐竹见朋友们各个义愤填膺,起义情绪高涨,他自知理亏,只好向把战火转移到自己男朋友身上,企图寻求安慰:“他们要绑我!”
“嗯。”宋怀景认真点头,似乎在思索此举的可能性。
苏隐竹目瞪口呆:“你就‘嗯’?!”
宋怀景看他一眼,按兵不动。
“你不管管?”
“那我先绑?”
“?!”苏隐竹悲从中来,在孤立无援的处境下,就连最后的靠山也叛变,他只得委屈地妥协道:“也行。”
看着苏隐竹写满憋屈的脸,宋怀景忍俊不禁。苏隐竹被那一声笑引得丢了魂,顿时丢盔弃甲,嘟囔着补了一句:“好吧,你可以。”
吃完饭,宋怀景起身坐到床边,拍拍身侧:“过来。”
“......”苏隐竹从对方平静的声线中隐约嗅到一丝危险,立刻放下手机,侧躺在另一头企图用假寐蒙混过关。
宋怀景哭笑不得:“过来,还是要我过去?”
“!”苏隐竹立马不装了,撑起身蛄蛹到宋怀景腿上坐好。
宋怀景不明白这人在紧张什么,于是带着安慰性质的吻轻轻落在尚未消肿的唇瓣,柔声唤了道:“小竹。”
色令智昏,苏隐竹又被蒙了心智,还想凑上前再亲,却被对方偏头避开了。
“?”苏隐竹拧起眉,眼见就要闹腾,宋怀景切入了正题。
“我要知道你病情的全部情况。”
苏隐竹原也以为面对这个早晚会提及的话题,自己会害怕,会忍不住逃避。但话真正说出口时,他发现自己其实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能坦然面对了。
“好啊,”苏隐竹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苏隐竹花了整整一个下午,讲旅游、讲艾莎、讲伯德、讲诗歌、讲学业、讲自己已经失去控制的三只手指。
他把能想到的说了个遍,一吐为快,既没有隐瞒那些独自承受的痛苦岁月,也没有回避那些黑暗落寞的心绪。
苏隐竹觉得自己也算是因祸得福,这些生命难以承受之重造就了他灵魂的广度。
等他断断续续喝完两瓶水时,跨越六年的故事也即将接近尾声,苏隐竹低下头,思索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将自己毫无保留地敞开:“宋怀景,还记得昨天你问我生病的时候会不会害怕吗?”
宋怀景安静地看着他,那样柔软的目光,几乎要将人的灵魂都看穿。
“会的,”苏隐竹深吸一口气,脸色苍白,声音里夹杂着虚弱,“那段时间病情恶化很严重,我每天都能感受到我生命的土壤正在腐烂溃败,随手抓起一把都渗出血来。”
“但是我答应过你,即使最后不得不放弃,我也一定要跟你好好告别。”
苏隐竹别过脸,手指不自觉地蜷起。宋怀景发现了对方的小动作,他将苏隐竹拧在一起的手指一根一根捋直,十指紧扣。
这样的行为似乎给了苏隐竹咬牙说下去的勇气:“虽然现在病情稳定了,但不确定因素依旧存在。我不知道我能活多久。也许明天也许明年,剩下的手指可能在不久后也会无法活动,但至少我有了新的生活目标,也能养活自己......”
他语无伦次地说了半晌,最后难堪地笑笑:“我真的太想见你了。”
“辛苦了,小竹,”宋怀景轻轻捏着苏隐竹的手指,心间盛不住的痛楚从眼里淌了出来,“谢谢你的勇敢,谢谢你愿意回来。”
“我在,别害怕。”
苏隐竹再忍不住抱住宋怀景,把头埋进对方怀里,委屈地哭起来。
......
从淮城回到锦城,苏隐竹以老宅无人照料没法住人为由,理直气壮地搬进宋怀景家里。在路过保安室时,苏隐竹特意跑去跟保安大叔打招呼。
“叔,我以后要经常出入小区的,特意跟您刷个脸。”
“是你呀,怎的啦,找到你朋友啦?”保安自然还记得他,乐呵呵地问。
苏隐竹笑得更灿烂了:“嗯,我男朋友住在这里。”
还没等瞪大眼的保安反应过来,宋怀景已经抓着这兔崽子的后脖子把人领走了:“叔,过两天我带他去物业处登记信息,幸苦了。”
“大叔再见!”
“这,这...”保安指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半晌没说出话。
......
苏隐竹刚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把行李箱打开,先占据了宋怀景的半边衣柜,接着把带来的诗集放到书桌最显眼的位置,最后从客卧抱来枕头,摆明是要分去宋怀景半张床的架势......行李箱很快一扫而空,宋怀景就笑着看他叽叽喳喳地忙前忙后。
“我们等会去一趟超市吧,我想跟你买成套的洗漱用品。”
“好。”
苏隐竹仰躺在沙发上,远远望着宋怀景自然地帮他“断后”。宋怀景将行李箱合上,正准备放到储物间时,苏隐竹忽然冒出一句。
“谢谢宝贝儿!”
宋怀景眸光微动,脸不红心不跳地转头嗯了一声。态度之自然亲昵,仿佛本该如此。
虽然语气不显山不显水,苏隐竹还是察觉到对方微妙的神情变化,也正因如此,这小子更来劲儿,坏心眼道:“我很少这样叫别人的。”
哪怕知道这是对方挖的陷阱,宋怀景还是忍不住问:“你有这样叫过别人吗?”
苏隐竹扬眉,笑嘻嘻道:“有啊!”
话脱口而出后,他不假思索地认为宋怀景会追问“叫过谁”,又或是不睬他径直走开,像当初自己逗他不想谈恋爱那般把他关门外。
谁知宋怀景只是沉着脸盯着自己。
四目相对。
“......”苏隐竹莫名警觉起来,脸上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但很快,小苏同学的心理防线就被这样直白赤裸,还带点攻击性的眼神击破。当他马上就要张嘴讨饶时,对方忽然闷声憋出一句:“那你以后只能这样叫我。”
苏隐竹心软得一塌糊涂,笑道:“小福的醋你也吃呀?”
他倒是肆无忌惮地笑岔了气,宋怀景拖着行李箱转身就走了。
“哎,哈哈哈哈哈哈...哎,我错了,我真错了!”苏隐竹一边笑一边从背后环抱住宋怀景,老实巴交地作检讨。
他分明知道宋怀景压根没生气,只是想找个由头撒娇罢了。
“先放开,我去收拾东西。”宋怀景拍拍放在自己腰身的手,面无表情道。
“我不!”
苏隐竹把人掰过来,抓着对方衣领凑上前亲了一口,反倒恶人先告状,开始胡说八道:“你这些年是不是变凶了?”
“没有。”
“你生气了。”
“没有。”
亲。
“现在呢?”
“......”
再亲。
“还没消气吗?”听这口气,仿佛他才是受委屈的那个,“也比以前难哄了。”
宋怀景忍无可忍,索性用虎口固住对方的下颚,迫使其仰起头,发狠咬住了对方的下唇。
“唔!”
苏隐竹吃痛,立马就想把对方钳住自己的手拉开,可挣扎半天毫无用处。
“别动。”
“要哄就好好哄。”
......
咖啡厅。
“怎么人回来了,你反倒跟没事人一样了?”谭秋拿起咖啡抿了一口继而问道:“没私下联系过?”
陆知握住杯柄的手顿了顿,很快恢复如常:“说什么呢?”
谭秋上下打量他一眼,明显对他欲盖弥彰的反问不屑一顾:“别藏了,我老早就知道了。”
陆知闻言反倒起了兴致:“什么叫老早就知道了,老早是多早?”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陆知摆出投降的手势,淡声道:“没联系,等会不就见着了。”
谭秋微微蹙起眉,对方的回答合情合理,毫无破绽,轮到她无话了。
“你的回答呢?”
“嗯...高中去海边玩那次,你记得吧?”
“当然。”
谭秋坦诚道:“你跟宋怀景在帐篷里说的话,我听见了。”
陆知露出了然的笑。
两人安静地喝了一会儿咖啡。
谭秋在腹中措辞很久,还是觉得开门见山的好:“你一直没告诉过苏隐竹吗?”
“没有,”陆知依旧笑着,眼里却是难以掩盖的酸涩,“但他知道。”
“嗯...?”谭秋口吻带了些探究的意味,虽都是些少年往事,且结局早已摆明,但她还是被吊起了胃口。
“他拒绝了,”陆知长叹,把头向后倒到沙发靠背上,潇洒道,“人还能一辈子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成?”
“呵。”谭秋冷哼一声。
要真那么云淡风轻地过去,可就不会关注别人学校的风吹草动了。
后半句她没说出口。
......
果如其言,苏隐竹被几人大宰一顿。从星级饭店到街头小吃,全化为一句“由后面那个帅哥买单”。
好不容易吃完饭,几人沿街逛了一会儿,眼看消食消得也差不多了,苏隐竹更是喜上眉梢,他原就想着赶紧回家好跟宋怀景过二人世界,可一句那就各回各家还没说出口,二人独处的幻影就破灭了——
“那咱们去酒吧玩会儿吧!”谭秋凭借其超强的号召力和执行力,立即得到其余人的拥护。
苏隐竹眼皮一跳,心里叫苦不叠。
“走吧,老规矩,苏少爷买单。”不愧是青梅竹马,江莞坑他可谓叫一个心狠手辣,眼睛都不带眨。
“我都行,”陈牧迟耸肩调侃道,“既然有人买单,何乐而不为呢?”
“那走吧!”
“后面那个付钱的赶紧跟上啊!”
“哦。”苏隐竹痛苦地闭上眼睛。
......
酒吧内,人挤人。嘈杂的人声、酒杯碰撞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杂糅在一起,灯光也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六人先点了两瓶酒,度数很高,喝了几口很快酒劲儿就上来了。苏隐竹被音乐声吵得头疼,谢绝了跟他们一起去群魔乱舞的邀请,独自回到沙发苦着脸吃果盘,满脑子都想着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宋怀景开溜。
可他没料到,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音乐越来越大,伴随着一波高过一波的人声浪潮,苏隐竹止不住地皱眉,刚想伸手把噪音隔绝,身后的一双手先他一步捂住了他的耳朵。
过分嘈杂的环境里,苏隐竹只能看到对方嘴唇张合,但他认出了最后一个字的口型。
跑。宋怀景说。
苏隐竹被宋怀景拉起来,对方手臂揽着他的肩膀,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尽可能地护住他,两人在放声歌唱、肆意舞动身体的人群中艰难穿行。
苏隐竹不由笑起来,凑到对方耳边大声说:“不和他们说一声吗?”
“说了就跑不掉了。”
苏隐竹大笑:“他们下次肯定会以此为由敲你一顿大的!”
“是。”宋怀景也勾起唇角,在这般暧昧的灯光的照射下,苏隐竹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忽然很想在这里跟宋怀景接吻。
所以他任由自己这么做了。
酒吧里放任激情流动的可不止他们,昏暗的灯光给人们提供了绝佳的掩护和冲动的氛围,在音乐接近高潮时,无数人大笑着拥吻彼此。
“我爱你。”苏隐竹的唇瓣似有若无地触碰上宋怀景的耳垂,唇齿、鼻息间的热气喷洒在耳廓,染红了耳尖。
“在纸醉金迷的地方说这样的话听起来不太可信。”宋怀景弯腰吻上苏隐竹的眼角。
“那我带你私奔吧!”苏隐竹放声喊道,抓起对方的手向着家的方向跑去。
......
等其他人回到卡座,座位上的两人早没影儿了,只剩下宋怀景留在群里的红包。
“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