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请客
她上次吃饭时便见过帝天目前的相貌。
见他也在场，脸上立刻堆起敬畏又紧张的笑容，匆匆朝林默行了个礼，便识趣地一头扎进厨房方向——她得赶紧去处理那几条刚送来的新鲜鲨鱼肝。
上次这位先生的食量，可是让她记忆犹新。
今晚，怕是要使出浑身解数才行。
艾丽一看到林默，原本暗淡的大眼睛瞬间亮起，像只受惊后终于找到庇护的小兽。
她挣脱冰帝的怀抱，一个箭步就扑到林默怀里，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把脸埋在他胸前，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劫后余生的委屈。
“老大……”
林默放下手中的地图标记笔，冰蓝色的眼眸柔和了一瞬。
他宽大的手掌轻轻落在艾丽微卷的头发上，一下下安抚着，声音低沉而稳定：“没事没事，都过去了，安全了。”
他抬眼看向冰帝，微微颔首以示感谢，然后道：
“大概的情况我已经听雨浩通过【月亮一号】的精神链接说了。
萃取液已经做出来了，就在实验室恒温柜里，只是要等雨浩回来进行最后的能量稳定处理，确保效果最大化。”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冰帝那看似平静却难掩一丝焦躁的脸上，补充道：
“你如果实在等不及吸收那股冰元力，也可以直接喝掉，后面我会让雨浩再想办法帮你梳理一遍，就是效果可能会打点折扣。”
冰帝闻言，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权衡那点折扣与即刻满足的诱惑。
最终，她撇了撇嘴，傲娇地摆摆手：“算了，还是等雨浩吧。本帝不差这一会儿。”
她可不想浪费半点这来之不易的“超级工资”。
林默点点头，将艾丽从怀里轻轻放下。
他蹲下身，平视着小姑娘还有些泛红的眼睛：
“艾丽，阿文哥哥带着巡逻队马上就到领主府了。我这里还要和帝天叔叔他们谈点事。
你去门口等他好不好？他看到你平安回来，一定很高兴。”
艾丽虽然不舍，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刚想迈步——
“稍等。”
一个温婉柔和的声音响起。
碧姬不知何时已悄然上前。
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指尖萦绕着淡淡的、充满生机的碧绿色光晕，如同初春最柔嫩的柳叶，轻轻点在艾丽的眉心。
一股温暖、纯净如同春日暖阳的生命气息，如同涓涓细流般涌入艾丽的身体，驱散了残留的惊惧和疲惫。
那属于翡翠天鹅的治愈波动轻轻荡漾开来，艾丽紧绷的小身体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她的眼皮沉重地垂下，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竟是在这温柔的抚慰中直接睡了过去。
碧姬收回手指，温婉秀丽的脸庞上带着令人心安的宁静：
“这孩子受惊过度，魂力也有些紊乱，好好睡一觉对她恢复最好。”
林默看着碧姬那双仿佛蕴藏着生命湖光的碧眸，没有多言，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动作轻柔地将熟睡的艾丽抱起，小心地安置在会客室那张宽大的皮质沙发上，还顺手将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几乎就在艾丽躺下的同时，霍雨浩推门而入。
他看到沙发上熟睡的艾丽，立刻收住了脚步，放轻了声音，原本因为追踪审讯而略显凌厉的眼神也柔和下来。
“林默哥，”
霍雨浩走到林默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冷意，“问出来了。”
他的目光扫过帝天和碧姬，没有避讳，直接汇报：
“是地龙门的人。为首的那个魂帝，叫王彦峰。”
帝天闻言，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一种近乎荒诞的表情，“他们来干什么？”
霍雨浩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收保护费。”
“保护费？！”
帝天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低沉而浑厚的大笑声在空旷的会客室里回荡起来，震得头顶的吊灯都微微晃动。
他笑得几乎要拍大腿，“哈哈哈……这人类世界当真是……妙不可言！太妙了！”
他为这荒诞的三个字乐不可支，仿佛在嘲笑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在巨龙面前挥舞棍棒。
他怎么不知道还有别的宗门敢声称能保护林默？
林默本人知道他被“保护”了吗？
碧姬则是秀眉紧蹙，温婉的脸上写满了困惑。
保护费？用武力威胁强行索取财物？
这种行为在她漫长的生命里闻所未闻，只觉得人类世界的规则果然复杂而……令人不快。
林默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冰蓝色的眼眸沉静如水：“继续。”
霍雨浩点点头，语气恢复冷静：“
那个王彦峰，空有六环魂帝的架子，魂力虚浮，根基不稳，实战能力更是稀松平常。
我感觉就算不用冰帝出手，我也能轻易按死他。
目前他被冰帝封存在寒冰里，丢在他们落脚的那个破旅馆房间了。
他带来的几个弟子，也全都用幻术控住，暂时不会出岔子。”
林默颇为无奈地摸着自己的脑门：“我就知道。”
亏他还如临大敌地走到地下室准备情况不对就掀底牌。
结果果然只是一旁蠢人干的蠢事。
霍雨浩点点头，紫色的瞳孔深处，那抹属于复仇之子的凶戾之光再次炽盛起来，如同暗夜中燃烧的紫焰：
“之后要怎么做？林默哥。”
几乎是话音刚落，他就给出了自己早已酝酿好的、带着血腥铁锈味的方案：
“我们今晚就先不动望海城里的这一批垃圾。
我记得情报显示，地龙门目前并没有封号斗罗坐镇，最强的是那个宗主南水水，武魂胭脂龙，也就魂斗罗级别。”
“但为了稳妥起见，我建议今晚就由我或者冰帝姐，飞到地龙门所在的龙城附近，找个隐秘地方释放一个【伪月亮】信号。
刚好今晚是满月，通过【月亮一号】网络，足以将整个龙城核心区域纳入监控范围，看看他们的真实底细，有无隐藏的老怪物。”
“若是真的和预期一样，宗门空虚，顶尖战力只有南水水……”
霍雨浩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坚决，余下半句没有说。
但意思已经很明你先拿
直接杀过去！
斩草除根！
把地龙门从根子上拔掉！
对于霍雨浩来说，这种仗势欺人、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的宗门，和邪魂师有什么区别？
对付邪魂师，就该用最彻底的手段！
他的方案简洁、高效、致命，带着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果断和血腥。
但对于经历过领主府血洗、经常处理望海城附近邪魂师的霍雨浩来说，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性的处理方式。对待敌人，尤其是触及逆鳞的敌人，唯有彻底的毁灭才能带来安全。
更何况说是拐卖儿童的人渣！
帝天停止了大笑，暗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欣赏，拍手道：
“好小子！够直接，有脾气！本座喜欢！”
他行事本就霸道直接，霍雨浩这种杀伐果断的风格很合他胃口。
霍雨浩说完，目光灼灼地看向林默，等待着他的决断：“林默哥，你的想法呢？”
林默却出乎意料地摆了摆手，语气平淡：“不急。”
霍雨浩眉头立刻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解：“林默哥的意思是？”
他不相信林默会轻易放过地龙门，更不相信他会善罢甘休。
他太了解这位兄长了，那冰蓝色瞳孔深处，根本不存在世俗意义上的善恶观念。
他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会将所有变量——包括自己和他人的生命——都放在名为“理想”的天平上冷静衡量。
霍雨浩按捺住心中的急切，安静地等待着林默的解释，他知道必然有其深意。
如同霍雨浩预料的一般，林默立刻给出了自己的理由，声音冷静得像在分析一个实验数据：
“我们哪怕是灭了地龙门，也阻止不了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斗灵帝国这片地方，宗门林立，鱼龙混杂，像地龙门这样行事霸道、欺压弱小的宗门，绝非孤例。
没了地龙门，还会有天龙门、屠龙宗、裂地宗……
只要这种弱肉强食的土壤还在，这样的势力就会如同野草般不断滋生。”
“我们能阻止得了一起，难道能阻止得了每一起？难道我们要把整个斗灵帝国的宗门都杀光？”
霍雨浩微微一怔。
不是因为林默的话本身，而是这番话的语调……
他猛地想起来，当初在清理望海城邪魂师据点时，林默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但那次，他们的处理方式是……
就在霍雨浩念头电转之际，林默已经拿起了桌上一封制作精美的拜帖，上面九宝琉璃宗的徽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所以，我们要换一种方式。”
林默的指尖划过拜帖上“九宝琉璃宗·宁致远”的落款，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属于“iA”的冰冷锋芒和超越时代的谋算。
“我们要成为一个‘地龙门’。”
宗门的问题就该用宗门去解决。
环境的问题就该用环境的角度去解决。
将视野永远局限于个人，最后无非只能得出“改变不了环境就改变自己”之类的废话言论。
而无法解决真正地，环境的问题。
最终的结果只能是环境拉着个人一起死。
林默看向霍雨浩，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九宝琉璃宗的人，今天也要到了。”
“我打算请他们做个中间人，联系地龙门的当代宗主南水水。”
霍雨浩的嘴角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他明白了！果然如此！
如同当初接管望海城一样！
我们来作邪魂师！
“你之前的情报没错，地龙门没有封号斗罗坐镇。”
林默肯定了霍雨浩的信息，
“南水水就是最强，修为在八十二级上下，武魂胭脂龙。
我们请九宝商会以中间调停的名义，邀请她亲自来望海城一趟。”
“然后……”
林默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谈得拢，就谈。”
“我们可以空降地龙门，直接入主其中，让其核心管理层受制于我们。
借助地龙门原有的框架和影响力，在斗灵帝国这片混乱之地，按照我们的意愿进行‘整改’，将其打造成我们在斗灵帝国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根据地’和‘触手’。
这比直接毁灭再重建，效率要高得多。”
这个方案展现出的是一种更高层次的统治智慧——利用、改造、掌控，而非单纯的破坏。
一直安静旁听的碧姬，此时忍不住轻声开口，温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好奇和隐隐的担忧：
“那……谈不拢呢？”
她看着林默平静无波的脸，总觉得这平静之下隐藏着惊涛骇浪。
林默没有立刻回答碧姬的问题。
霍雨浩却已经转过头，看向这位星斗大森林的翡翠天鹅。
他紫色的瞳孔中，那抹致命的微光再次闪烁起来，脸上露出一个近乎天真的、却让人心底发寒的微笑。
“碧姬前辈，”
霍雨浩的声音轻柔，却字字如冰珠。
“如果谈不拢……那地龙门的宗主，不是已经被我们‘请’出来了吗？”
他的笑容加深，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残酷：
“到时候，要怎么做，是杀是留，如何处置她和她背后的宗门……不还是我们说了算？”
碧姬瞬间失声，温婉的眼眸微微睁大。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眼前这个看似清秀的少年体内蕴含的、与温和外表截然不同的冰冷杀意。
她下意识地看向冰帝。
你平时就和这种人在一起吗？
冰帝不知何时已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双臂环抱着怀里的瑞兽。
她冰蓝色的长发垂落，看着眼前这一幕，幽幽地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无奈和一丝……认同？
“你跟他们待久了就知道了。”
冰帝对碧姬说道，眼神扫过林默和霍雨浩，“魂兽的世界……还是太单纯了。”
霍雨浩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冰帝的评价。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林默身上，眼中带着一丝询问：
“不过，林默哥，你怎么能确定九宝商会今天一定会愿意帮我们做这个‘中间人’呢？这毕竟涉及到干涉另一个宗门的内务。”
林默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拿起桌上那张宁致远发来的拜帖，在霍雨浩眼前晃了晃。
“这就要看你了呀，”
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促狭，“我们望海城领主府的……陈云浩少爷！”
霍雨浩（陈云浩）微微一怔，随即恍然，脸上也露出了然的笑意。
是啊，他这个“少领主”的身份，以及之前“救下”宁天的人情，正是敲开九宝商会这扇门，让他们乐于充当“调停人”的最好的敲门砖。
窗外的海风似乎更强劲了些，吹动着地图的一角，也吹动着领主府内无声涌动的暗流。
艾丽在沙发上发出安稳的呓语，厨房里传来老厨娘处理食材的声响和鲨鱼肝特有的、逐渐弥漫开的浓郁香气。
一场新的“谈判”与“整改”，即将在这座滨海小城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