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这世道
“元月初五……咸通十一年……”许羽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神锐利如刀，猛地刺向副官，“好，第二个问题。
这方圆几百里，像你们杨节度使这样，称王称霸的节度使，还有多少个？都报上名来！”
那副官被许羽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连忙竹筒倒豆子般说道：“英雄明鉴！这……这天下早就乱套了！光是这山南东道、山南西道、荆南这一片，掌兵的使君（对节度使的尊称）就好几位！”
他掰着手指头，忍着恐惧细数：
“北边有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刘使君，屯兵襄州，兵强马壮！”
“西边是山南西道节度使，眼下是……是王宗，对，王使君！”
“东南边是荆南节度使郑绍业，郑使君！”
“还有那忠义军节度使徐泽，也在左近……”
“东边还有武昌军节度使杜审权……”
“这还不算那些刺史、防御使自家募的兵马，还有……还有到处流窜的贼兵……”
副官每报一个名字，许羽的心就沉一分。
好家伙，果然是藩镇林立，犬牙交错！
一个小小的野人谷，竟然被这么多势力包围着！
这简首就是个炸药桶！
“这么多节度使？”
许羽冷哼一声，朴刀往前递了半分，刀锋的寒气激得副官汗毛倒竖，“你们这杨节度，又是个什么来路？排老几？”
“我家节帅……是、是杨知至杨使君！”
副官赶紧交代，“原是宰相杨收的侄子，朝廷任命的……呃，具体是……是**……”
他一时卡壳，显然对高层官职并不完全清楚。~优¨品,暁\税′王· \勉~肺^悦¨犊,
许羽眉头一皱，对这些绕口的官名不太耐烦：“说人话！他在朝廷算个什么官？手底下像你这样的，又有多少？”
副官咽了口唾沫，努力组织语言：“节帅……节帅是正任的节度使，朝廷赐予旌节，可开府建牙，总揽一道军政大权！秩同从二品，位同宰辅！”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节帅麾下，有节度副使、行军司马这等文官佐贰，但掌兵的，主要是都知兵马使、左右厢都押牙这等大将。”
“再往下，便是如小的这般，领一都兵马的十将、虞候，或是镇守一城一地的镇遏使、兵马使。”
他指了指地上那具校尉的尸体：“像陈校尉，便是节帅亲军的兵马使，秩比正五品下，掌五百兵。”
“小的只是个副兵马使……小的上面还有都头，再上面才是都知兵马使……”
许羽听得暗暗心惊。+咸^鱼/看`书¨枉? `已￠发`布¨最^欣*璋`洁?
这大唐的武职体系还真是盘根错节！
从二品的节度使，到五六品的兵马使、镇将，再到下面带几十百来人的十将、虞候、都头……层层叠叠。
自己现在占了这野人谷，手下几十条枪，在这套体系里，恐怕连个“镇将”都算不上。
顶多算个占山为王的“土豪”，或者……“贼帅”？
“哼，一个从二品的大员，就派你们这点人手来送死？”许羽故意讥讽，实则套话。
副官苦着脸：“英雄有所不知，节帅主力正在东面防备黄巢贼军，我等……我等本是巡防地方，听闻黑云寨有异动，才前来查探，不想……冲撞了英雄虎威……”
许羽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心中己然有数。
局势比他想的更乱，但也更有机会！
藩镇互相牵制，贼寇蜂起，朝廷威信扫地，这正是浑水摸鱼、乱中崛起的大好时机！
他不再看那副官，对赵铁柱挥挥手：“带下去，看管起来，还有用。”
然后，他转身，望向谷内因为再次打退官兵而士气高涨、眼神狂热地看着他的人们，又望向谷外苍茫的群山。
杨知至？刘巨容？郑绍业？黄巢？
谷口的风带着硝烟和血腥气，溃逃的官兵早己不见踪影，只留下死寂和一片狼藉。
那匹缴获的雄健战马在不远处打着响鼻，蹄子不安地刨着地。
许羽站在壁垒上，看着手下人忙碌地收拾战场，收缴散落的兵器，拖走敌人的尸体，他心中却是一片空茫。
赢了这一仗，吓退了官兵，然后呢？
占据这个小小的野人谷，然后呢？
唐末……870年……山南道……一个个藩镇的名字在脑子里打转，版图太大，乱成一锅粥。
他一个穿越而来的灵魂，带着几十个老弱妇孺，在这乱世洪流中，连一片浮萍都算不上。
猥琐发育。
这个词莫名地从他前世记忆里跳出来。
对，现在只能猥琐发育，绝不能浪。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些关于天下大势的纷乱思绪暂时压下。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内部理顺，把这几十条心拧成一股绳。
他先走到那个被俘的副官面前，副官瘫在地上，面如死灰。
“你，叫什么名字？”许羽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副官一个激灵，连忙回答：“回……回英雄，小的……小的叫周平。”
“家里几口人？”
周平愣了一下，没想到会问这个，眼神黯淡下去：“……老家在邓州，还有……还有老母和一個妹妹，兵荒马乱，多年没音信了……” 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许羽沉默了一下，又转向旁边那两个被挠钩抓回来的小兵。
那两个小兵更是吓得魂不附体，磕头如捣蒜。
“英雄饶命！小的叫王三！”
“小的李狗儿！”
“家里都没人了……活不下去才吃粮当兵……”
许羽看着他们惊恐绝望的脸，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而有些沉重。
都是这吃人世道的可怜人。
他挥挥手：“带下去，分开看管，给他们点水喝。” 这些人，或许以后有用。
处理完俘虏，他走到那匹战马旁边。
这马神骏异常，比他在电视上见过的所有马都要高大健壮，肌肉线条流畅，透着力量感。
他伸手想去摸马颈，那马却警惕地甩了甩头，喷着响鼻。
许羽的手僵在半空。
妈的，不会骑。
前世就是个普通学生，连驴都没骑过，更别说这种高头大马了。
看来，学骑马也得提上日程，这乱世，不会骑马等于少条腿。
他摇摇头，暂时不去想这个。
牵着马缰，将马拴在一边的树上。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