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门淑兰的付出
空地上的风带着一丝秋日的萧瑟,吹动着院子里那棵老树的枯叶。
寺内勇和藤田并肩走着,脚下的碎石发出沙沙的声响。
“两位伏见宫大佐的父亲是亲王,母亲是贵族,和皇室有很深的关系。”
藤田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分享一个众人皆知却又不敢高声谈论的秘密。
“其中伏见宫明义大佐,是个爱出风头的家伙。”
“他仗着显赫的家世到处惹祸,和伏见宫明彦大佐完全相反。”
寺内勇的眉宇间带着困惑。
“司令部为什么会把他俩一块派过来?”
藤田停下脚步,点了点他。
“后方的治安战没有前线激烈,让他们来,无非是建立战功,好镀镀金。”
寺内勇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了然。
“在满洲养尊处优,他们很快就会尝到这里的苦头的。”
藤田却摇了摇头,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伏见宫明彦大佐不一样。”
“他是帝国陆军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毕业后前往德国留学,去年到华北方面军第一军担任作战参谋。”
“他亲临过前线,负过两次伤,是真的金子。”
“这点和他弟弟完全不一样。”
藤田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敬畏的肯定。
“感觉伏见宫家在有意培养伏见宫明彦大佐。”
寺内勇沉默了。
他回想起会议室里那个平静地命令、平静地扇了自己弟弟一耳光的皇室成员。
再对比那个狂妄叫嚣的伏见宫明义。
一个是被精心打磨的利刃,另一个,则像是被家里惯坏了、不学无术的老二。/零`点¢看′书′ !庚.辛\罪+筷*
突然他反应过来。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藤田笑了笑,没有回话。
夜色如墨,将破旧的庙宇彻底吞噬。
隔离病号的屋子里,空气粘稠得让人窒息,混杂着草药、汗水的气息。
门淑兰像一只猫,蹑手蹑脚地走到屋子深处。
她找到了自己的男人,孙成海。
油灯被她轻轻吹灭,黑暗中,她慢慢爬到孙成海的铺前。
孙成海的身体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即便在昏迷中,依旧因为痛苦而微微抽搐。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艰难地想要抬起头。
门淑兰立刻伸出手,轻轻按住了他的嘴。
“别吵吵。”
她的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别让别人听见。”
孙成海的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缝,干裂的嘴唇里勉强挤出两个字。
“干啥……”
门淑兰凑到他耳边,一字一顿,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给你治病。”
孙成海的脑袋微弱地动了一下。
“扯……回去……”
“回去啥啊。”
门淑兰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蛮横的温柔。
“老娘今晚就睡这儿了。”
说完,她掀开孙成海那床又湿又热的被子,自己钻了进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村长家的院子里,村长夫人一觉醒来,摸了摸身边的铺位,冰凉一片。
她心里一惊,立刻尖着嗓子喊了起来。
“老头子!老头子!可不得了了!”
村长睡眼惺忪地走进来应道。~精?武?小¨税~旺? ?埂/薪+蕞¢全′
“哎哎,怎么滴啦?”
“孙成海媳妇儿不见了!”
村长也清醒过来。
“啥时候不见的?”
村长夫人又摸了一遍床铺,手都缩了回来。
“早起我一睁眼人就不见了。”
“那被窝都是凉的。”
院外传来开门的动静,两人赶忙跑出去查看。
只见小北平搀扶着门淑兰的一条胳膊,正艰难地往里走。
“大叔,大婶。”
村长夫人看着门淑兰那烧得通红的脸和虚弱的样子,惊呼出声。
“咋成这模样了?”
村长的心沉了下去,急切地问道。
“你该不会是……也传染上他们的病了吧?”
门淑兰靠在门框上,虚弱地点了点头。
“对,就是他们那病。”
小北平接过话,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的焦急。
“麻烦你们赶紧给我们套个车,送我们到县城找大夫。”
村长和夫人对视一眼,脸上满是犹豫和恐惧。
小北平的眼圈红了。
“求你们了!”
“嫂子冒死染上这种病,就是为了到县城把药弄来,可不能让她白遭这个罪啊!”
村长看着眼前这个摇摇欲坠的女人,又想到庙里躺着的那几十号人,他一咬牙,牙槽都感到了酸痛。
“好!”
他大吼一声,转身就去后院套马车。
马车颠簸着进了县城。
路过一个巷口时,小北平眼尖,看到里面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武义陈氏诊所”几个大字。
“大叔,停一下!”
他扶着几乎要昏过去的门淑兰,踉踉跄跄地走进诊所。
里面的大夫是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戴着一副圆框眼镜,正在整理药材。
老头不愧是老医生,一抬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他让门淑兰坐下,枯瘦的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眉头越皱越紧。
他看向一旁的村长。
“这是你闺女吗?”
村长含糊地应了一声。
“是。”
老大夫转回头,盯着门淑兰的眼睛。
“怎么得的这个病?”
村长连忙解释。
“夜里睡觉窗户没有关严,着凉了。”
老大夫听完,撇了村长一眼,收回了手。
“请出去吧。”
村长愣住了。
“大夫,这咋说话呢?”
小北平也急了。
“你治不了谁治得了?”
老大夫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们来我这求医,就得讲实话。”
“问病求医又不肯说实话,我开错了方子治死了咋办?”
门淑兰虚弱地开了口,声音沙哑。
“大夫,俺男人把这病传给俺了。”
“俺们全村好多人都得了这病,头天还好好的,第二天一觉醒来,人就烧得不行了,身上一会冷一会热的。”
老大夫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你男人是干什么的?”
空气瞬间冷了下来。
老大夫继续说道。
“你这个病,只有常年在外居无定所的,山贼、士兵才会感染。”
“你要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怎么会得这种病?”
他突然提高了音量。
“我要实话!”
几人对视着,谁也不说话。
老大夫叹了口气,起身就要往后堂走。
门淑兰见状,挣扎着从椅子上滑下来,一把拉住老大夫的衣角,跪在了地上。
“大夫,求求你!”
“我给你交实底,俺男人是打鬼子的。”
老大夫的身体僵住了,脸上闪过一阵后怕。
“你们……你们这不是害我吗!”
门淑兰的眼泪流了下来。
“大夫,我把实底都给您撂这儿了。我死活不要紧,求求你救救那些打鬼子的爷们儿!”
老大夫闭上了眼睛。
“不为难您。”
门淑兰的声音带着哭腔。
“要么把我们抓起来到日本人那儿去领赏,要么就把药卖给我们。求求您了。”
小北平也补充道。
“这家里还躺着几十口子呢,你要是有良心,要是你家里人,或者亲戚朋友中有被鬼子害过的,求求你帮帮我们。”
老大夫长叹一声,睁开眼。
“不是我不肯帮。”
“治这个病的药太金贵,我这里没有。”
门淑兰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哪有?你告诉我们,我们去找。”
“日本人的药房。”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那点火星。
门淑兰绝望了。
老头又补充了一句。
“这是军需特供药,你们要的量又太大,只有日本人的医院才有。”
小北平的拳头瞬间攥紧了。
他下定了决心,眼神变得像狼一样。
“日本人的药房在哪?”
“带我过去。”
老大夫刚想说什么,小北平的声音斩钉截铁。
“我不为难你,只要你把药方写下来,我自然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