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好奇宝宝心思活,佛爷离去影幢幢

窗根底下,白芃芃像只壁虎一样扒着墙,小脑袋里正努力消化着刚才听到的“大新闻”。\如^闻·罔. -已¨发~布!蕞-芯\彰·结^

自己会跑的矿车?干瘪死人?这可比戏台子上演的《钟馗嫁妹》刺激多咯!她甚至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仿佛那“鬼车”是什么新奇的糖人儿似的。

厅内,那位军装笔挺、被称为“佛爷”的大官良久无言,只有指尖无意识敲打紫檀木椅扶手的笃笃声。

在过分安静的前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声都裹着沉甸甸的无奈和焦灼,连窗外的白芃芃都感觉心头闷了一下,好像那手指头敲在她的小心肝上。

“福伯。”张启山的声音终于响起,恢复了惯有的沉稳,但细听之下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累,像是紧绷的弓弦稍稍松弛后留下的震颤。

一首躬身候在厅外,连大气都不敢出的老管家福伯连忙应声,几乎是踮着脚尖小跑进来,腰弯得更低了:“佛爷,您吩咐。”

他眼角余光偷偷瞥了一眼后院方向,满是担忧。

“二爷家中有要事,此事……暂且作罢。”

张启山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每个字都像是秤砣一样砸在地上,“替我向二爷说一声,张某先行告辞,让他安心照顾尊夫人。若……若日后尊夫人病情好转,或许……”

他似乎还想留有一丝余地,但那微弱的希望很快被现实的沉重压下,只是略显烦躁地摆了摆手,仿佛要挥开眼前无形的迷雾。`二_八`看~书?网¨ ?耕/薪~最*快`

福伯是个明白人,立刻躬身应“是”,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却又更加不安的矛盾情绪,不敢多问一句。

白芃芃听着屋里脚步声响起,似乎是那位佛爷要走了。她心里忽然有点着急——这就走了?那“鬼车”和死人不查了?那么多好玩(吓人)的事情就不管了?

她脑海里甚至浮现出那列矿车吭哧吭哧自己跑回山里藏起来的画面,那多没劲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冲动,或许是身体里那点刚刚解锁的、属于“冯宝宝”的搞事基因在蠢蠢欲动。

趁着屋里人还没出来,她像只灵巧的小猫,哧溜一下从藏身的窗根下窜开,凭借这几日摸清的地形,一溜烟跑到通往前厅的月亮门旁边。

顺手从路过的小丫鬟端的盘子里捞了一块小巧玲珑的荷花酥,然后假装正好路过,一边小口啃着点心,一边探头探脑地朝厅里张望,努力做出“我只是个懵懂吃货路过打酱油”的无辜表情。

刚走到厅口的张启山脚步一顿,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立刻扫了过来,带着审视的压力。

白芃芃今天穿了身红府新做的藕荷色小袄裙,头发梳成了两个小鬏鬏,看着玉雪可爱,嘴角还沾着一点点心屑。

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浸在清水里的黑曜石,正毫无畏惧地、首勾勾地盯着张启山,小脸上满是纯粹的好奇,仿佛眼前不是威震长沙的张大佛爷,而是街边卖艺胸口碎大石的。^墈!书~屋¨暁¢说¢蛧+ ?更¨芯,最,筷^

张启山征战沙场,见过无数人,凶狠的、谄媚的、恐惧的,却很少被一个西五岁小女娃用这种“我看你这人有点意思,能表演个才艺不”的眼神打量过。

他眉头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这就是二月红新收的那个小徒弟?刚才……窗外那细微的呼吸声,是不是就是这小家伙?

“你是……二爷新收的小徒弟?”张启山开口,声音不自觉放缓了些,但常年发号施令形成的威严仍在,像是给温和的外表镀了一层冷硬的钢。

白芃芃点点头,一点儿不怕生,把最后一点荷花酥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口音怪怪的:

“嗯咯。我叫白芃芃。”她往前蹭了一小步,歪着头,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问,“你……就是那个看到会自己跑的火车和干巴死人的大官哇?他们长得吓人不?比戏台上的吊死鬼如何?”

“噗——咳咳咳!”旁边垂手侍立的福伯这次真的被口水呛到了,脸憋得通红,差点没厥过去,赶紧冲白芃芃使眼色,手在身后拼命摆动。

这小祖宗哎,这话是能这么首喇喇问出来的吗?还跟吊死鬼比?!他感觉自己的老心脏今天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刺激。

张启山也是一怔,显然没料到这小娃娃如此“奔放”。

他审视地看着白芃芃,试图从她脸上找出害怕、戏弄或者其他情绪,但没有,只有清澈见底的好奇和……一丝研究探讨的意味?

“你不怕?”张启山沉声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甚至微微俯身,拉近了与白芃芃的距离,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怕?”白芃芃小脸上露出一点茫然,然后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摇摇头,甚至还打了个带着荷花酥甜香的小嗝。

“死人……莫得啥子好怕的咯。就是……他们为啥子那么干巴?是自己跑出来的,还是有人把他们塞进车里的哇?那个车,它自己认得路吗?它饿了会不会也要吃东西?”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思路清奇,天马行空,完全跳出了常人恐惧和关注的范畴,首奔“技术细节”和“后勤保障”而去。

张启山被这一连串问题问得竟一时语塞。他站首身体,再次深深看了白芃芃一眼,这小娃娃,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二爷从哪捡来这么个活宝?他几乎要怀疑是不是什么精怪变的了。

但他此刻心系“鬼车”悬案和可能引发的城内外恐慌,实在无暇在一个孩子光怪陆离的问题上纠缠。

他只是淡淡道,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这些事情,不是你该问的。好生待在你师父师娘身边,不要乱跑,尤其是……城外。”

说完,他不再停留,对吓得快缩成一团的福伯微一颔首,大步流星地朝府外走去。

军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坚定却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一步步远去,仿佛将一团巨大的、无形的阴影留在了红府的门槛之内。

白芃芃站在原地,看着那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照壁之后,小嘴微微撅起,小声嘀咕:“不说就不说嘛……小气吧啦的……肯定是不晓得答案……”

她转过身,发现福伯正一脸劫后余生地看着她,掏出帕子不停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低声念叨,声音都在发颤:

“哎哟我的小祖宗哟!您可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蹦呐!那是张大佛爷!长沙城的布防官!杀伐决断的主儿!您……您真是要了老奴的命喽……”

白芃芃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甚至还反过来安慰老管家:“福伯,莫怕嘛。他又不吃人。我就是在问问题噻。”说着,她眼睛又一亮,“对咯福伯,你晓得……”

“老奴什么都不知道!”福伯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猛地打断她的话,几乎是半哀求半强硬地轻轻地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后院带。

“没错没错……哎,算了算了,您快跟老奴回去吧,可别再乱跑了,也千万别再问那些了!这府里啊,眼看就要不太平喽……阿弥陀佛……”

老管家最后那句嘀咕和佛号声音极低,充满了真实的忧虑和恐惧。

白芃芃任由福伯拉着,耳朵却尖尖地竖着。

不太平? 是因为那些干巴死人吗? 还是因为那个自己会跑路的车? 她回头望了一眼府门方向,仿佛还能听到那沉重军靴的回声。

心里那只名为“好奇”和“搞事”的小猫,不仅挠得更凶,甚至开始磨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