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鸡同鸭讲趣横生,仙姑败退留疑问

霍仙姑带着一肚子憋闷和满脑门的问号,几乎是脚不沾地地离开了红府。`1.5\1′x_s.w\.,c,o~m?

那湖蓝色的旗袍下摆甩得飞快,仿佛身后不是个安静的红府,而是什么洪水猛兽的巢穴。

她精心打理的发辫都因这急促的脚步而微微晃动,失了平日的完美仪态。

首到走出红府大门老远,坐上了自家等候的黄包车,她才猛地喘了口气,胸口那股被天真言语噎住的无名火还在隐隐烧着。

“去,查!仔细查!”

她咬着银牙,低声对贴身丫鬟吩咐,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未平息的愠怒,“那个叫白芃芃的小丫头,到底是真傻,还是装的!还有,‘鬼车’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细节,特别是关于那丫头的一举一动,给我打听清楚了!”

她就不信,这世上真有毫无破绽的伪装,或者真有如此…不合常理的痴傻!

丫鬟战战兢兢地应下,心里却嘀咕:三小姐这模样,活像是跟人吵架没吵赢,回来找场子的。

红府内,客厅里的气氛却渐渐缓和下来。

吴老狗笑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擦着眼角的泪花,对二月红竖起大拇指:

“二爷,高!实在是高!您这徒弟收得……绝了!霍三那丫头片子,平日里眼高于顶,精明得跟个小狐狸似的,何曾吃过这种瘪?哈哈哈!”

二月红无奈地摇摇头,给他续了杯茶:“你就别取笑了。芃芃她……心思单纯,并非有意。”

他看向还在努力啃包子的白芃芃,眼神复杂。这孩子的纯粹与异常交织在一起,让他这个做师父的,时常不知该如何是好。

“单纯?我看是厉害!”吴老狗压低了声音,凑近些,“二爷,说真的,‘黑背’那反应做不得假。狗这东西,最通灵性,感知比人强得多。它能怕成那样……您这小徒弟,恐怕真有点我们看不透的名堂。`如.文,惘~ ,免?废,跃*黩!”

他收起几分玩笑,语气里带上了认真的探究,“而且您看她刚才那应对,句句答非所问,偏偏又自然无比,堵得霍三哑口无言。这可不是寻常西五岁娃儿能有的本事。”

二月红沉默地抿了口茶。他何尝不知?只是眼下,他宁愿相信芃芃只是与众不同,而非怀有恶意或牵扯进更深的漩涡。

白芃芃终于解决了那个肉包子,心满意足地舔舔手指,完全没在意刚才那段“精彩”的对话。她抬眼看到吴老狗面前那碟没动过的桂花糕,眼睛又亮了。

“哥哥,”她指着桂花糕,用那口软糯又带着川味的调子问,“你这个,不吃咯嘛?”

吴老狗一愣,随即失笑,大方地把碟子推过去:“吃吧吃吧,都给你。哥哥我不爱吃甜的。”

他看着白芃芃毫不客气地抓起糕点就往嘴里塞,腮帮子再次鼓起来,那点刚升起的疑虑又被这纯粹的吃货模样冲淡了些许。

也许……真是他想多了?

又闲坐了片刻,聊了些长沙城里的趣闻(主要是吴老狗说,二月红听,白芃芃吃),吴老狗便起身告辞了。

他得回去好好安抚一下他那条受了惊的宝贝狼犬,顺便琢磨琢磨今天这出“人狗奇谭”。

送走吴老狗,二月红看着嘴角还沾着糕点屑的白芃芃,叹了口气,拿出帕子帮她擦干净。

“芃芃,”他试着引导,“方才那位霍家姐姐问你话,你为何总说些……别的?”比如扣子,比如芋头石头。

白芃芃茫然地看着他:“她问亮晶晶,扣子就是亮晶晶噻。她问怪石头,假山就是怪石头噻。”逻辑清晰,没毛病。

二月红:“……”

好吧,当他没问。

他牵着白芃芃走出客厅,来到庭院。*求+书!帮! ^已_发′布_最/鑫-璋^劫/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几个徒弟正在练功场上练早功,吊嗓子、走圆场、练身段。

陈皮也在其中,看到二月红和白芃芃出来,眼神阴郁地瞥了一眼,特别是落在师徒俩牵着的手上时,嘴角不易察觉地往下撇了撇。

白芃芃看到练功的众人,似乎想起了自己的“职责”,挣脱二月红的手,也跑到角落,不是唱戏,而是拿起她惯用的那根细树枝,开始比比划划,练习劈、刺、格挡。动作依旧简洁凌厉,与周围戏曲的柔美韵律格格不入。

二月红看着,没有再阻止,只是目光深沉。

这套路数,绝非戏曲,更非寻常江湖把式,倒像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杀人技。浓缩在一個幼童身上,愈发显得诡异非常。

接下来的两天,红府倒是难得清静。

白芃芃过着规律的生活:起床、吃早饭、看师兄师姐练功、吃午饭、午睡、在院子里溜达或发呆、吃晚饭、被丫鬟督促洗漱睡觉。

只是府里关于她的议论悄悄变多了。下人们窃窃私语,说着“霍家三小姐被小师姐气跑了”、“吴家五爷的恶犬见了小师姐就发抖”之类的闲话,看白芃芃的眼神多了几分好奇和敬畏。

期间,霍家果然派人明里暗里打听过几次消息,但红府的下人嘴巴严实,也确实说不出更多所以然,只反复强调“小小姐就是吃得多了点,说话怪了点,力气大了点,人还是很乖的”。

这些反馈传回霍仙姑耳中,让她更加抓心挠肝,判断不出真假。

第三天下午,白芃芃正蹲在院子里看蚂蚁搬家,小脸上全是专注。

霍仙姑竟然又来了。

这次她换了一身素净些的月白色旗袍,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仿佛前几天什么都没发生的得体微笑,手里还提着一盒新式的西洋点心。

“二爷,”她笑吟吟地对闻讯出来的二月红说,“前几日来得匆忙,忘了给芃芃妹妹带见面礼,实在失礼。今日特来补上,顺便……向二爷请教一下《游园惊梦》里的一段身法,还望二爷不吝赐教。”

她找了个极其冠冕堂皇的理由。

二月红心知肚明,这霍三小姐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他只好将人请进偏厅看茶。

霍仙姑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窗外院子里蹲着的那个小身影,然后将点心盒子打开,露出里面造型精巧、奶油裱花的小蛋糕。

“芃芃妹妹,来尝尝这个,西洋来的点心,可甜了。”

白芃芃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她站起身,走到偏厅门口,看着那从没见过的漂亮点心,眼睛里闪着光。

霍仙姑心中暗喜,觉得策略奏效了。她用银叉子小心地叉起一小块蛋糕,递向白芃芃,语气更加温柔:“来,妹妹尝尝喜不喜欢?”

白芃芃接过叉子,却没有立刻吃,而是仔细地看着蛋糕上的红色草莓,然后抬头看霍仙姑,非常认真地问:“这个,红坨坨,吃了会流血咯?”

她记得上次看到红色液体,是从齐铁嘴嘴里吐出来的。

霍仙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二月红端茶的手顿在了半空。

躲在门外偷听的某个小徒弟忍不住“噗”了一声,赶紧捂住嘴。

霍仙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这是果子,甜的,不会流血。”

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解释。

“哦。”白芃芃这才放心地把蛋糕放进嘴里,眼睛立刻幸福地眯了起来,“好甜!”

霍仙姑趁着她心情好,赶紧再次试探,语气放得极缓:“芃芃妹妹喜欢就好。那天……跟佛爷和张大叔出去,除了亮晶晶的扣子,还看到别的什么好玩的东西没有呀?比如……地洞里冒出来的烟?或者会唱歌的盒子?”

她绞尽脑汁想些孩子可能感兴趣的、又能关联诡异事件的描述。

白芃芃嚼着蛋糕,努力回想,然后摇头:“莫得烟。莫得唱歌。”

她咽下蛋糕,突然想到一点,“铁盒子会叫,呜——像打雷一样。”

“……还有呢?”

“张大叔脸黑黑的,不好看。”

“……还有呢?”

“饿咯。”

霍仙姑感觉自己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微笑了。

她放弃了。彻底放弃了。跟这孩子沟通,简首比破解一个古墓机关还难!她引以为傲的洞察力和话术,在白芃芃这里全部失效,一拳拳都打在棉花上,不,是打在水里,连个响动都没有!

她再也坐不住,匆匆又说了几句关于《游园惊梦》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的请教话,便再次起身告辞。那盒昂贵的西洋点心,她看都没再看一眼。

走出红府大门,夕阳照在她脸上,她却觉得有点冷。

这个白芃芃,要么是真的心智有缺,痴傻不堪,要么……就是她无法理解的、某种更深不可测的存在。

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麻烦。而霍仙姑最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无法判断的麻烦。

她回头望了一眼暮色中渐显深沉的红府宅院,心中那个关于这个小女孩的问号,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大、更沉重了。

而红府偏厅内,白芃芃正心满意足地吃着第二块小蛋糕,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击退”了来自九门的好奇刺探。

二月红看着桌上那盒精致的点心,再看看吃得香甜的徒弟,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吩咐丫鬟:“收起来吧,留着给芃芃慢慢吃。”

这日子,果然清净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