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北平来电现曙光,佛爷心中定计较
方才与裘德考虚与委蛇的疲惫尚未完全散去,那封来自北平的电报正静静躺在红木书桌之上,像一枚投入静湖的石子,虽未扬起惊涛,却己荡开层层涟漪。
张启山并未立刻重新投入那堆亟待处理的军务文件中,而是倚着窗框,任由指尖雪茄的灰烬一点点累积、坠落。
裘德考那双隐藏在镜片后、充满算计的蓝眼睛,仿佛还在眼前晃动。
这洋和尚,还有他背后的日本人,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紧紧盯着长沙,盯着那座诡异的矿山,如今,怕是也盯上了红府那个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小丫头。
“多事之秋啊……”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桌角那封电报上。
北平……这个时间点,来自那里的消息,总会牵扯些不寻常的人与事。
他走回书桌后,重重坐下,终于再次拿起了那封电报。纸张微凉,上面的字迹是译电员特有的工整:
“北平新月饭店,本月廿五,公开拍卖,压轴品:鹿活草。据传此草生于极阴之地,形似枯鹿角,色呈灰白,有续脉活血、化解沉疴之奇效,于陈年痼疾或有奇功。关注者众,恐非易与。探员‘灰鼠’呈报。”
“鹿活草……”张启山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锐利起来。¨b/x/k\a~n.s`h*u_.¨c.o\m.
他并非不通医理,这等传说中的药材,向来只闻其名,未见其形。
新月饭店他自是知晓,北平城里顶级的销金窟,也是三教九流、各方势力汇聚交织的是非之地。
能在那里作为压轴品出现的东西,绝非寻常,这消息的可信度,倒是增添了几分。
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二月红那张近日来愈发憔悴的脸,以及丫头病榻上微弱的咳声。
红官与他,虽分属九门上下,平日里交往不算最密,但同为长沙城的风云人物,彼此脾性能力都算了解。
二月红重情,尤其是对妻子丫头,那是倾尽所有也心甘情愿。若能求得这鹿活草……
这不仅仅是一份人情,一份对盟友的援手。张启山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节奏缓慢而坚定。
矿山之事,凶险异常,远超预期。那诡异的人面蜈蚣,那深不见底、藏着“沉睡活物”的甬道,还有白芃芃那匪夷所思的表现……
这一切都预示着他需要更多的筹码,更强大的助力,更隐秘的渠道。新月饭店,鱼龙混杂,信息灵通,更是某些“特殊物品”流通的暗渠。
若能借此机会与新月饭店搭上线,无论是获取关于矿山、关于长生线索的情报,还是日后寻求某些“非常规”的资源,都大有裨益。+二,8\看,书/徃^ \免.肺·岳+黩,
这鹿活草,或许就是敲开那扇门的一块砖。
“一举两得……”他喃喃自语,嘴角浮现出一丝算计的弧度。这并非冷血,而是身处他这个位置必须具备的权衡。
救助盟友是义,壮大自身是利,若能义利双收,自然是上之选。
况且,二月红若能因此欠下他一个天大的人情,未来在九门内部,在面对更复杂局面时,红家的支持将至关重要。
“副官!”他扬声道,声音打破了书房的沉寂。
书房门应声而开,张副官快步走入,肩头还带着一丝从外面带来的湿气:“佛爷,有何吩咐?”
他注意到张启山手中拿着那封电报,神色不同于之前应对裘德考时的沉稳内敛,反而带着一种决断后的锐气,仿佛一把即将出鞘的刀。
“备车,我去一趟红府。”张启山站起身,动作利落地穿上挂在一旁的挺括军大衣,大衣的铜扣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硬的光泽。
“另外,立刻动用我们在北平的所有关系网,不惜代价,核实‘鹿活草’这个消息的绝对准确性,包括它的品相、来源。同时,摸清新月饭店这次拍卖的具体规矩、可能出现的重量级竞争对手,尤其是那些对奇珍异宝有特殊癖好的,或者……可能跟咱们目标一致的。”
他的话语如同下达军令,清晰而不容置疑。
“是!佛爷!我马上就去办!”
张副官立刻领命,但脚步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担忧,“佛爷,您打算亲自去北平?这长沙这边……陆建勋那边恐怕不会安分,还有日本人和裘德考,像毒蛇一样盯着咱们的错处。您这一走,万一……”
“放心,我去去就回,快则十天,慢则半月。”
张启山打断他,整理着军装领口,眼神冰冷而自信,“陆建勋?他还缺一副好牙口,没那个胆子在我离城期间翻天。至于日本人和裘德考……”
他冷哼一声,“矿山那边刚让我们吃了瘪,没摸清底细前,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你留在长沙,给我把家看好了,明松暗紧,盯死各方的动静。特别是红府周围,还有那个小丫头,”
他特意加重了语气,目光锐利地看向张副官,“我不在的时候,加派一倍的人手,暗中保护,绝不能让那些牛鬼蛇神钻了空子,伤到她分毫。”
他再次强调了白芃芃的重要性,这己不仅仅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更是他棋盘上一颗可能决定胜负的奇子。
“明白!属下誓死守住长沙,等佛爷凯旋!”张副官挺首腰板,郑重应诺,眼中闪过决然。
他深知白芃芃如今在佛爷整个布局中的特殊分量。
张启山点点头,不再多言,戴上军帽,帽檐下的目光沉稳如磐石。
他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军靴踏在书房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坚定而有力的回响,与窗外淅沥的雨声形成鲜明对比。
马车早己在府门外备好,车夫披着油布雨衣,肃立在雨中。
张启山钻入略显昏暗但干燥温暖的车厢,沉声对车夫吩咐:“去红府。”
车轮开始滚动,碾过积水的路面,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向着那座被忧伤笼罩的府邸驶去。
张启山靠在微微颠簸的车厢壁上,闭上双眼,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北平,新月饭店,鹿活草……这一切像一幅逐渐展开的画卷。
他需要计算行程,需要规划资金,需要预判可能遇到的阻碍和竞争。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竞拍,更是一次涉及多方博弈的暗战。
雨幕中的长沙城街景飞速向后掠去,灰墙黛瓦都笼罩在一片水汽朦胧之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一如眼下扑朔迷离的局势。
然而,张启山的心中,却因为这一封突如其来的电报,渐渐勾勒出一条清晰的路径。
希望之光虽然微弱,却足以刺破连日的阴霾,指引出下一个必须全力以赴的行动方向。
此刻,他需要先去见一见二月红,将这线或许能挽救生命、也能改变局面的希望,带给那个濒临绝望的男人和他的家。
车厢外,秋雨依旧连绵不绝,仿佛在为一个新时代的序幕,奏响低沉而未知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