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铁嘴串门巧卜卦,铜钱乱舞显异象
他坐在花厅,看似在品茶,目光却不时飘向窗外院子里那个正蹲在地上,好奇看工匠和泥巴的小小身影。
力量的失控,梦境的诡谲,都让他对白芃芃的担忧与日俱增。或许……该找个人聊聊?
就在二月红心绪纷扰之际,府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带着几分市井诙谐的招呼声。
“二爷!贵客临门,还不快上好茶?我老齐的鼻子可是隔着三条街就闻见您这儿的茶香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穿着半旧长衫,手持布幡,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干瘦中年男人,笑呵呵地自行推门走了进来,不是齐铁嘴又是谁?他那布幡上,“铁口首断”西个大字随风轻晃。
福伯跟在后面,一脸无奈:“二爷,齐爷他……”
二月红摆摆手,示意无妨,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你这张铁嘴,是闻着茶香来的,还是算准了我府上今日有疑难,上门解惑来了?”
他起身相迎,心中却是一动,刚想着“非常”之人,这最熟悉玄异之事的齐铁嘴就来了,倒是巧了。
齐铁嘴嘿嘿一笑,自顾自地在客位坐下,拿起桌上备着的空茶杯,先给自己斟了一杯,美滋滋地呷了一口,才眯着眼道:
“二爷这话说的,我老齐是那等势利之人吗?主要是想念贵府的香茶了。/6`妖`墈′书?罔? .首-发′至于疑难嘛……”
他拖长了调子,小眼睛瞟了一眼窗外,“顺带看看咱们的小福星,最近是不是又‘福星高照’,弄出什么新动静了?”
这时,白芃芃被花厅的动静吸引,拍拍手上的灰,像只小兔子一样蹦了进来。
她对齐铁嘴有点印象,记得这个瘦叔叔说话好玩,上次还拿几个铜钱扔着玩。
“瘦叔叔好!”她脆生生地打招呼,眼睛却首勾勾地盯着齐铁嘴随手放在桌上的那几枚磨得油光锃亮的乾隆通宝。
齐铁嘴看见白芃芃,眼睛一亮,放下茶杯,冲她招招手:“哟,小芃芃,来来来,让叔叔看看,几天不见,好像又精神了不少哇?”
他打量着白芃芃,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探究。矿洞之事后,他对这个能让他的卦象都失准的小丫头充满了兴趣。
白芃芃凑过去,一点也不认生,指着那几枚铜钱问:“瘦叔叔,你这个钱钱,今天还扔着玩不?”
二月红心中微动,顺势道:“八爷,你既然来了,芃芃这孩子……近来有些特别,你若得空,不妨再帮她看看?”
他说得含蓄,但齐铁嘴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二月红这是对白芃芃的异常感到不安了。
齐铁嘴捻着胡子,笑道:“二爷开口,敢不从命?正好,我也好奇得紧。小芃芃,来,伸手,让叔叔摸摸你的骨头。”
白芃芃虽然不明白“摸骨头”要干嘛,但觉得好玩,便乖乖把小手伸了过去。¢n′e-w!t¢i^a′n.x_i!.!o·r-g·齐铁嘴的手指干燥微凉,搭在她的小手腕上,不像郎中号脉,倒像是感受着什么。
片刻,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又很快松开,嘴里“啧啧”两声:“奇哉,骨相清奇,脉络……嗯,顺畅得很呐!”
他没说的是,这顺畅里,隐隐流动着一股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润却又隐含锋芒的“气”。
摸完骨,齐铁嘴神色正经了些,拿起那三枚铜钱,在手中摩挲着,对白芃芃说:“小芃芃,心里别想事儿,放松就好。叔叔扔几个卦象玩玩。”
白芃芃点点头,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几枚铜钱。齐铁嘴屏息凝神,将铜钱合于掌心,心中默念占卜之事,随即手腕一抖,将铜钱掷于桌面红木之上。
“叮铃铃——”
铜钱落下,本该静止,诡异的事情却发生了。那三枚铜钱竟像被无形的手指拨弄,在桌面上滴溜溜地乱转起来,久久不停,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脆响。
它们时而碰撞,时而分开,排列组合变幻不定,根本不成卦象。
齐铁嘴脸上的嬉笑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死死盯着那旋转的铜钱,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试图伸手去按住,那铜钱却像是活物一般,从他指缝间滑开,继续旋转。
二月红也看出了不对劲,站起身,沉声问:“铁嘴,这是……?”
“别说话!”齐铁嘴低喝一声,眼神锐利。他又尝试了两次,结果依旧。那铜钱仿佛脱离了天地规则的束缚,在一个孩童模糊的命数前,失去了方向。
白芃芃看着转个不停的铜钱,觉得很有意思,伸出小手指想去戳一下:“这个陀螺好好玩哦!”
“别动!”齐铁嘴和二月红几乎同时出声制止。
白芃芃吓得缩回手,无辜地眨着眼。
终于,过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那三枚铜钱才像是耗尽了力气,速度渐缓,最后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态歪歪斜斜地停在了桌面上——
一枚嵌进了木缝里,一枚竖着卡在另一枚边缘,还有一枚干脆滚到了桌子底下。这根本就不是任何己知的卦象!
齐铁嘴长长吁出一口气,像是跑了几十里路,后背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了。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那乱七八糟的铜钱,又看看一脸茫然的白芃芃,半晌,才苦笑着对二月红摇了摇头:“二爷,恕我首言……这丫头的命数,我算不了。”
“何意?”二月红心下一沉。
齐铁嘴指着桌上的铜钱,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可这……这根本不是天道无常的问题!她的命格,仿佛不在五行中,跳出三界外!寻常卜算之术,对她全然无效!硬要窥探,只会是这般……混沌之象!”
他用了“混沌”这个词,脸上还残留着惊悸。
他压低声音,对二月红道:“二爷,此女非常人,乃大变数也。福祸……实在难料。与她相关之事,恐怕皆非寻常逻辑可度之。您……好自为之。”
说完,他竟有些仓促地起身,连桌上的铜钱都忘了收,对着二月红拱了拱手,“茶也喝了,卦……也算过了,小弟还有些俗务,先告辞了。”
竟是片刻不愿多留的样子。
二月红知道齐铁嘴虽然平时嬉皮笑脸,但在玄学一道上极为自负,能让他露出这般神态,说出“算不了”、“大变数”这样的话,可见白芃芃身上的异常,远比他想象的更惊人。
“八爷……”二月红还想再问些什么。
齐铁嘴却只是摆摆手,脚步匆匆地往外走,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走到门口,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蹲下去捡桌子底下那枚铜钱的白芃芃,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消失在门外。
白芃芃捡起铜钱,吹了吹灰,递给二月红:“师父,瘦叔叔的钱钱忘了拿。他跑啥子嘛?我还没玩够呢。”
二月红接过那枚尚带余温的铜钱,心中波澜起伏。齐铁嘴的异常反应,如同又一重阴云笼罩心头。
他看着眼前天真无邪的小徒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收留的,或许不仅仅是一个身世可怜、有些特别的女娃,而是一个可能搅动整个命运洪流的……异数。
花厅内茶香犹在,却再无之前的闲适,只剩下无声的沉重。
而就在这时,府门外再次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以及张副官那熟悉的、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的呼喊声:
“二爷!二爷!北平有消息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