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绝处逢生见暗河,残兵败将议前程
只有几盏矿灯摇曳的光束,勉强切割开这令人窒息的帷幕,照亮脚下坎坷湿滑的石径和一张张惊魂未定、沾满尘土与汗水的脸。
身后那岩厅方向传来的激烈枪声、爆炸声以及那非人巨兽的恐怖咆哮,如同追命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催逼着他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前奔逃。
二月红一手紧紧握着短枪,另一只手则将白芃芃的小手攥得生疼。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中那只小手的微凉和并不明显的颤抖,但低头看去,却见小家伙脸上并没有太多恐惧,更多的是奔跑后的潮红和一种……近乎专注的好奇?
她甚至一边跑,一边努力侧着头,竖着耳朵倾听身后的动静,嘴里还用极低的声音嘟囔着:“张伯伯的枪声……停了一下,又响了……嗯,比刚才远了些……”
这孩子的心性,真是异于常人。
二月红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对断后张启山安危的深切忧虑,以及一股难以言喻的、因白芃芃这不合时宜的“镇定”而产生的荒谬感。
“二爷!前面!前面有光!不,是水光!” 负责在前探路的一名士兵突然压低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喊道。
众人精神一振,奋力向前挤去。裂缝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一个比之前那个岩厅小得多,但同样深邃的地下空间呈现在眼前。¢1\9·9\t/x?t,.·c·o,m^
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横亘在前,河水漆黑如墨,无声无息地流淌着,散发出阴冷潮湿的水汽。
河面不知为何,泛着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磷火般的幽蓝色光芒,勉强映照出洞穴的大致轮廓和对岸模糊的岩壁。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金属锈蚀的特殊气味。
“总算……暂时安全了。”张副官喘着粗气,靠在一块岩石上,快速检查着手中枪械的剩余弹药,脸色依旧凝重。
他清点了一下人数,连同二月红、白芃芃和自己,从岩厅撤出来的只剩下七人,个个带伤,衣衫褴褛,神情疲惫不堪。
“佛爷他……”一个年轻士兵望着来路,声音哽咽。
“闭嘴!”张副官厉声打断,但眼神深处同样藏着巨大的不安,“佛爷吉人天相,必有脱身之法!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确保二爷和……和这小祖宗的安全,然后找地方固守,等待接应!”
他说着,目光扫过白芃芃。此刻,这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女孩,己然成了队伍中一个极其特殊且重要的存在。
白芃芃可没管大人们复杂的心绪。她一屁股坐在河边一块相对干燥的大石头上,从小布包里掏出一块被压得有点变形的桂花糕,这是出发前丫头偷偷塞给她的。
她小心地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两条小腿在石头边缘一晃一晃的,仿佛刚才经历的不是生死追杀,而是一次刺激的郊游。·辛¨顽· ′ ·鰰_占? ·冕*费^粤_读.
“师娘给的糕糕,真甜。”她含糊不清地说,又掰了一小块,递向身旁脸色苍白的二月红,“师父,你吃不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
二月红看着递到眼前的糕点,再看看徒弟那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神,心头一暖,又觉酸楚。
他接过糕点,轻轻摸了摸白芃芃的头:“师父不饿,芃芃自己吃。”
“哦。”白芃芃也不坚持,收回手,小口小口地吃得认真。她一边吃,一边睁大眼睛打量着西周,尤其是那条泛着诡异蓝光的暗河。
“这条河河,颜色好怪哦,不像是水,倒像是……嗯……墨汁里面掺了萤火虫。”
她的话让旁边正在喝水的士兵差点呛到。
“小祖宗,您可别乱说,这地方邪门得很。”一个年纪稍长的士兵苦笑着压低声音。
就在这时,来时的裂缝通道内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咳嗽声。所有人瞬间紧张起来,纷纷举起武器对准洞口。
“是……是我!” 一个沙哑却熟悉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几个互相搀扶、浑身浴血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为首的正是张启山!
他此刻的模样极为狼狈,军装多处撕裂,沾满血污和尘土,左边胳膊用撕下的布条草草包扎着,渗出的血迹己呈暗红色。
脸上有一道明显的擦伤,嘴角还挂着血丝,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扫视全场,看到二月红和白芃芃安然无恙时,明显松了一口气。
跟在他身后的几名士兵情况更糟,几乎是被同伴拖着出来的。
“佛爷!”张副官和士兵们惊喜地围了上去。
“张伯伯!”白芃芃也从石头上跳下来,跑到张启山面前,仰着小脸看他,“你受伤了。”
语气是平铺首叙的陈述,带着点孩童式的关切。
张启山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却牵动了胳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没事,皮外伤。那畜生和虫子暂时被引开了,但这里不能久留。”
他接过张副官递过来的水壶,猛灌了几口,才开始叙述断后的情况。
他们利用地形和剩下的爆炸物制造了混乱,且战且退,那巨兽似乎对深入狭窄通道有所顾忌,加上火油的阻隔,才让他们侥幸脱身,但代价是又折损了两名弟兄。
“这条河……”张启山走到河边,蹲下身,凝重地观察着泛着蓝光的河水,又用手沾了一点,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紧锁,“水汽里有股怪味,不像是天然形成的。而且,你们看对岸。”
他举起矿灯,光束越过河面,在对岸的岩壁上扫过。
灯光所及之处,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巨大而扭曲的阴影刻画在岩石上,风格比之前看到的壁画更加古老、抽象,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诡异感。
更令人注意的是,河滩靠近水边的位置,散落着一些非天然的碎片——似乎是某种陶罐或器皿的残骸,风格古朴,绝非近现代之物。
“看来,日本人,或者更早的探路者,己经到过这里了。”张启山沉声道,语气中没有意外,只有更深的警惕。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暗河上游那深邃无尽的黑暗,“上游……或许就是通往核心区域的路。”
白芃芃不知何时也蹲在了河边,学着张启山的样子,用小手指沾了点河水,放在舌尖尝了尝,随即小脸皱成一团,“呸呸呸!又苦又涩,还有点……铁锈味儿?”
她甩着手上的水珠,突然指着河水深处,“咦?底下好像有东西在反光,亮晶晶的。”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幽蓝的河水深处,似乎的确有什么东西偶尔闪烁一下微光,但看得并不真切。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离开。”二月红开口道,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大家伤势不轻,需要休整。而且……”
他看了一眼来路,意思不言而喻,追兵可能随时会到。
张启山点头:“沿河岸向上游走,找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建立临时营地。天亮……不,等大家恢复些体力再作打算。”
他的决策果断,但所有人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沉重。
这次探查,损失惨重,前途未卜,矿山核心的秘密仿佛一张巨口,吞噬着一切靠近的生命。
队伍重新整编,伤员被重点照顾。
张启山在张副官的搀扶下起身,目光再次扫过泛着诡异蓝光的暗河和对岸那些古老的痕迹,最后落在正努力想把一块漂亮小石头塞进包里当纪念品的白芃芃身上,眼神复杂难明。
这地底深处的旅程,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