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休整再探定方略,芃宝跃跃欲试
几盏马灯挂在突出的岩棱上,光线昏黄,勉强驱散着角落的黑暗,却照不亮每个人眉宇间的疲惫与惊悸。
张启山靠坐在一块相对干燥的岩石后,任由张副官小心翼翼地给他左臂的伤口换药。
染血的布条被解开,露出皮肉翻卷的伤口,清洗时带来的刺痛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只是紧抿着唇,哼都未哼一声。
他的目光锐利如初,缓缓扫过这片不大的河滩空地。
幸存下来的士兵们分散在西周,或躺或坐,大多带了伤,正默默处理着自己的伤口,检查着所剩无几的弹药和装备。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但更多的是一种对未知前路的茫然和压抑。
二月红坐在离河水稍远的地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正用一块干净的手帕,细细擦拭着手中那柄跟随他多年的短枪。
他的动作专注而优雅,仿佛不是在清理杀器,而是在抚弄一件珍贵的乐器。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丫头的病容、矿洞的凶险、肩上的责任,像几股无形的绳索,缠绕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而在这片压抑沉闷的氛围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白芃芃正蹲在暗河边,撅着小屁股,脑袋几乎要探到泛着幽蓝磷光的水面上。
她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哪个士兵背囊里摸来的废弃伞兵绳,一头系了块小石头,正兴致勃勃地试图“钓鱼”。*如.闻_枉_ ^冕¢废.越^读+
河水幽深漆黑,偶尔有莫名的微光在深处一闪而逝。
“鱼儿鱼儿快上钩,大的不来小的也将就……”她用带着浓重川渝口音的童音,小声地念念有词,小脸上满是认真的期待。
那根特制的工兵铲,被她随意地放在脚边,铲刃上还沾着昨夜拍碎毒虫留下的些许粘液残迹。
一个正在旁边给水壶灌水、脸上带着擦伤的年轻士兵忍不住低声道:“小……小祖宗,这河邪性,怕是没鱼,就算有,指不定是什么怪东西,您可别乱钓啊。”
白芃芃抬起头,眨巴着那双过于清澈的大眼睛,一脸理所当然:“没得鱼?那底下亮晶晶的是啥子嘛?不是鱼眼睛,就是宝石噻!捞起来给师娘,师娘肯定高兴!”
这话听得不远处的二月红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痛楚与温柔。
那士兵被噎了一下,哭笑不得,只好摇摇头,赶紧灌满水走开了。这位小爷的思维,实在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张启山包扎好伤口,挥退了张副官,站起身。他活动了一下受伤的手臂,眉头因疼痛微蹙,但步伐依旧沉稳。
他走到二月红身边,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营地的寂静:“二爷,伤亡和装备清点出来了。”
二月红抬起头,眼神询问。
“还能动的,连你我在内,还有九个人。弹药消耗过半,食物还能支撑三天,火油只剩两罐。”
张启山的语气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每个字都砸在人心上,“原路返回风险太大,那东西可能还在附近徘徊。·8*1*y.u.e`s+h~u¢.\c?o,m-而且,我们还没找到核心。”
“佛爷的意思是?”二月红将擦好的枪插回腰间。
“必须继续往下走。”张启山的目光投向暗河上游那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这条河是活水,上游必然有更大的空间,甚至出口。日本人留下的痕迹也指向那边。核心秘密,很可能就在上游。”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还在河边孜孜不倦“钓鱼”的白芃芃,“而且,我们有她在。”
他的声音不高,但在场耳朵尖的都听见了。几个士兵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小小的背影,眼神里混杂着一丝敬畏、一点依赖,还有难以完全消除的疑虑。
若不是她吹散诡雾,他们早己步了李栓柱的后尘。这小女孩,是绝境中的一丝光亮,却也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白芃芃似乎感应到有人在看她,回过头,正好对上张启山的目光。
她也不怕,咧开嘴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举起手里空荡荡的绳子:“张伯伯,这河里头莫得鱼,只有冷冰冰的水,不好玩。”
张启山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不好玩就算了。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出发,往上走。”
“要得!”白芃芃一听要继续“探险”,立刻把绳子一丢,麻利地捡起地上的工兵铲,像拿着个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小跑到二月红身边站定,仰着头,“师父,我们又要去找秘密了吗?”
二月红看着徒弟亮晶晶的眼睛,心中叹息,伸手替她捋了捋跑乱的小辫子,声音温和:“嗯,芃芃要跟紧师父,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乱跑,知道吗?”
“晓得咯!”白芃芃用力点头,随即又补充道,“我保证不乱跑,我就跟到师父,还有我的铲铲!”
她拍了拍怀里的工兵铲,仿佛那是什么神兵利器。
简单的休整和更简短的战前部署后,队伍再次开拔。依旧是张启山和伤势较轻的士兵在前开路,二月红带着白芃芃居中,张副官和伤员断后。
沿着崎岖湿滑的河岸,向着上游未知的黑暗,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前进。
暗河在身边无声流淌,那幽蓝的磷光映照在众人脸上,显得神色愈发诡异。河面偶尔会冒出一两个无声的气泡,破裂时散发出更浓的金属锈蚀味。
头顶的岩壁越来越低,有时需要弯腰才能通过,压抑感倍增。
白芃芃被二月红牢牢牵着手,但她的小脑袋却没闲着,东张西望,那双在昏暗中似乎格外清亮的眼睛,不断扫视着河面、岩壁和前方的黑暗。
走着走着,她忽然用力吸了吸鼻子,扯了扯二月红的袖子,小声说:“师父,前面的味道……有点不一样咯。”
“怎么不一样?”二月红立刻警觉,低声问。前面的张启山也放缓了脚步,侧耳倾听。
“嗯……”白芃芃皱着秀气的小鼻子,努力形容,“就是……之前的味道是铁锈和水的腥气,现在好像……多了一点点……泥巴和……嗯……老房子木头烂掉的那种味道?”
她的词汇量有限,描述得有些混乱。
但张启山和二月红却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环境气味的变化,往往意味着地质结构或者前方空间的改变。
“所有人,加强警戒。”张启山沉声下令,握紧了手中的枪。
队伍继续前行,气氛比刚才更加紧绷。果然,再往前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地势开始缓缓向上,脚下的河滩逐渐收窄,而一侧的岩壁上,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湿滑的深色苔藓。
暗河的流速似乎也加快了一些,那幽蓝的磷光在流动中摇曳,仿佛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就在这片仿佛无边无际的压抑黑暗中,前方探路的士兵突然发出了压低却带着惊异的呼声:“佛爷!二爷!你们快来看!这……这墙上!”
众人立刻加快步伐上前。只见在马灯光芒的照射下,前方一侧的岩壁上,赫然出现了大片人工开凿的痕迹!那不再是天然形成的岩石褶皱,而是明显由工具刻画出的、巨大而规整的线条轮廓。
由于年代久远且水汽侵蚀,大部分刻画己经模糊不清,覆盖着厚厚的苔藓,但隐约能看出似乎是一些巨大的、扭曲的、非人非兽的诡异图案,风格比之前在矿洞岔路看到的壁画更加古老、蛮荒,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
“这是……”二月红上前一步,用手指拂开一片苔藓,仔细观察着那深深的刻痕,脸色微变。
张启山眼神锐利,扫视着这片布满古老刻痕的岩壁,最终,目光定格在图案中心一处看似杂乱无章的线条交汇处。
那里,苔藓的颜色似乎与周围略有不同。
而白芃芃,则仰着小脸,看着那些巨大的、狰狞的模糊图案,歪了歪头,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些画画……好丑哦,还没我画的好看噻。”
她这不合时宜的点评,在这诡异的环境里,莫名地冲淡了一丝恐怖氛围,却也让那古老的秘密,显得更加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