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芃宝闻声即惊醒,抄起柴刀欲迎敌

碗碎声仿佛是个开关。,兰?兰/闻/穴? ¨毋/错·内¢容?

白芃芃站着,小小的身子在厨房昏黄的灯光下投出一道细短的影子。她脸上还沾着蒸蛋的油光,嘴唇因为刚吃过腊肉而显得格外红润。

但那双眼睛——方才还因饱腹而显得有些懵懂茫然的眼睛——

此刻却像被寒泉洗过,所有的情绪,诸如王妈和丫鬟脸上那种显而易见的恐惧、院外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喧嚣所带来的惊疑,都如同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近乎剔透的空洞,牢牢锁在门后那柄靠在墙角的柴刀上。

那柴刀是王妈白天用来劈砍粗柴的,刃口磨得有些发亮,木柄被手掌磨得光滑,此刻正静静地倚在那里,映照着跳动的灯火和远处偶尔闪过的爆炸红光,像一头蛰伏的、等待着被唤醒的野兽。

“哎哟我的老天爷!打、打起来了!真的打起来了!”王妈肥胖的身子筛糠般抖着,一把将旁边同样面无人色的小丫鬟搂进怀里,两人蜷缩在灶台后面,恨不得把自己塞进灶膛里去。

“天杀的!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佛爷府上都敢闯!”

白芃芃没看她们。

她动了。

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迈开穿着不合脚旧布鞋的小短腿,步伐异常稳定地走向那柄柴刀。/精/武,暁+说-蛧` ~无¨错^内?容?

她走得不快,甚至没有奔跑,但每一步都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那柄刀。布鞋底擦过刚才摔碎的瓷碗碎片,发出细碎的声响,她也浑然不觉。

她伸出小手,五指张开,又合拢,稳稳地握住了那比她手臂还长一截的柴刀木柄。入手微凉,木质纹理硌着掌心,沉甸甸的分量让她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满意?

她试着挥动了一下,柴刀带着风声,差点让她小小的身子一个趔趄,但她很快调整了重心,双手紧紧握住,将那过于巨大的刀身拖在身侧。

“芃、芃芃!你做啥子!快过来!莫要出去!”王妈见她不仅不躲,反而拿起了“凶器”,吓得魂飞魄散,压着嗓子焦急地呼喊,声音都变了调。

“那玩意儿重得很!你拿不动!快放下!过来嬷嬷这里!”

白芃芃回过头,看了王妈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可怕,没有恐惧,没有兴奋,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目标确认”。

厨房窗外,又一道爆炸的火光闪过,瞬间照亮了她沾着油渍的小脸和那双过分清澈的眼眸。

“外头有坏人,”她用她那特有的、带着川渝口音的稚嫩嗓音,陈述着一个在她看来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张大叔说咯,坏人来了,要埋咯。-二`8/墈?书,罔? ′免`沸?粤-犊+”

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补充道,“师父也在外头。”

说完,她不再理会身后王妈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惊恐眼神,以及那小丫鬟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她双手拖着那柄对于她体型而言过于巨大的柴刀,刀尖划过青石板地面,发出“刺啦——刺啦——”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混在远处激烈的枪炮声中,竟有种诡异的和谐。

她就这么拖着刀,迈过厨房的门槛,毫不犹豫地投入了外面那片被火光、硝烟和死亡嘶吼填满的混乱夜色之中。

后院通往中院的月亮门附近,景象己与片刻前的宁静截然不同。

几个负责后院警戒的亲兵正依托着廊柱和假山石,紧张地朝着中院方向射击,子弹呼啸着从他们头顶或身侧飞过,打在建筑上噗噗作响,碎屑纷飞。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间或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新鲜的血腥气。原本养在缸里的几尾锦鲤,被震落在地,徒劳地拍打着尾巴。

“守住月亮门!别让狗娘养的冲进来!”一个脸上带着疤的老兵低吼着,手里的汉阳造步枪枪口冒着青烟,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显然是刚才被飞溅的瓦砾伤到了。

“李头儿!中院……中院快顶不住了!佛爷他们被火力压在二进院了!弟兄们死伤不少!”

一个年轻士兵连滚带爬地过来,脸上沾着黑灰,胳膊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浸湿了衣袖,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

“顶不住也得顶!后面是佛爷的内眷和……”那被称为李头儿的老兵话说到一半,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小小的、拖着长条形黑影的身影正从后院黑暗中稳步走来。

他猛地一愣,下意识缩头,一颗流弹“嗖”地一声擦着他刚才脑袋的位置飞过,打在身后的廊柱上,木屑西溅。

“我日!那是……芃芃小姐?!”旁边另一个士兵也看到了,惊得差点咬到舌头,连开枪都忘了。“她、她怎么出来了?还拿着……柴刀?!”

只见白芃芃对横飞的子弹和爆炸的巨响恍若未闻。她只是微微歪着头,那双空洞的大眼睛扫过月亮门附近的交战区域,像是在判断着什么。

流弹打在她身旁不远的墙壁上,溅起的碎石擦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微的红痕,她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那只是被蚊虫叮咬般微不足道。

浓烈的硝烟呛得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她用空着的小手揉了揉鼻子,继续前进。

“危险!快回去!”李头儿急得大喊,恨不得冲过去把这小祖宗夹在腋下塞回厨房。这刀枪无眼的,万一伤着了,他怎么跟二爷和佛爷交代?

白芃芃的目光却越过他们,落在了月亮门外,中院那火光冲天、人影幢幢、厮杀声最密集的方向。

她似乎“听”到了,或者说“感应”到了,那里有更多的“坏人”,也有……她需要找到的人。

她甚至能透过喧嚣,隐约分辨出某种熟悉的、戏曲身法移动时特有的风声——那是二月红。

她没有理会士兵们声嘶力竭的呼喊,双手用力,将那沉重的柴刀彻底提起,横亘在自己身前。

那姿势,与其说是持刀,不如说更像是将武器作为自身延伸的姿态。

然后,她迈开步子,不是奔跑,而是一种带着奇特韵律的、稳定得令人心慌的步伐,径首朝着月亮门,朝着那片最危险的战火中心走去。

刀尖依旧拖地,但发出的声音似乎更加尖锐,仿佛是她为自己奏响的战歌。

她的身影在跳跃的火光与浓重的阴影交错中,显得如此娇小,又如此决绝。那柄巨大的柴刀在她手中,仿佛不再是砍柴的工具,而是即将饮血的凶兵。

一个西岁幼童,拖着比她人还高的柴刀,逆着逃散的人流与恐惧,走向枪林弹雨——这画面,诡异、震撼,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白芃芃”的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