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独行客与暗夜符

第二天的长沙城,难得露了片刻惨淡的日头,但空气里依旧浮动着散不去的阴冷。¨搜.餿′暁^税′罔^ +更¨歆?罪¨快?红府的灶房里,白芃芃正捧着一个比她的脸还大的海碗,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里面堆成小山的肉丝面。

张婶在一旁絮叨着“慢点吃,没人和你抢”,眼神里却满是慈爱,这孩子虽然能吃得不似凡人,但也是红府如今为数不多的活气儿了。

前厅,气氛却远不如灶房温暖。张启山、二月红、解九爷几人刚送走一位带来更详尽北方战报的联络人,彼此脸上都蒙着一层化不开的凝重。

日军推进的速度比预想的更快,长沙城的布防压力与日俱增,而城内,暗处的涌动也并未停歇。

“如此说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张启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手指无意识地在太师椅扶手上敲击着。

解九爷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兵力布防、物资转移、人员疏散,千头万绪。更重要的是,那‘源矿’与资料,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如今这长沙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_优!品!小¢说¨旺` +醉?新\蟑/踕*哽-鑫¢哙′”

一首沉默寡言的黑背老六,此时却忽然站起了身。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布衫,身形瘦削却挺拔如松,腰间那柄用旧布缠绕的刀,透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走了。”他言简意赅,声音沙哑,如同砂石摩擦。

众人对此并不意外。黑背老六向来如此,如孤狼般来去,从不多做停留,也从不过问九门内部琐事。他能在此次危机中出手相助,己是难得。

张启山颔首:“六爷慢走,此番援手,张启山铭记于心。”

二月红也起身相送:“六爷保重。”

黑背老六只是略一抱拳,算是回应,转身便朝厅外走去,步伐稳定,没有丝毫留恋。

解九爷目光微闪,也跟着起身,快走几步,在庭院回廊的转角处追上了黑背老六。

“六爷留步。”解九爷声音不高。

黑背老六停下脚步,并未回头,只是侧过半边脸,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解九爷从袖中取出一个约莫一指长、两指宽的扁平金属小牌,非金非铁,色泽暗沉,上面刻着一些难以辨认的奇异纹路,中央似乎是一个极小的机括。·天′禧~暁*税?网` ?追?罪`辛!漳?踕!

“此物,请六爷收好。”解九爷将金属小牌递过去,声音压得更低,“若他日长沙有倾覆之危,或九门遭遇我等无法应对之强敌,六爷可凭此物,在任何一处有‘三岔河水’标记的地方,留下讯息。解九,或尚存之人,必竭力响应,亦盼能得六爷一线援手。”

他没有说什么大道理,也没有试图用情谊捆绑,只是陈述了一个最坏的可能,以及一个极其隐晦的联络方式。这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也符合黑背老六的性子。

黑背老六沉默着,看着那枚小小的金属符牌,既没接,也没拒绝。廊外枯枝被风吹动,在他脚边投下摇晃的碎影。

过了足足三息,他才伸出两根手指,夹过了那枚符牌,看也没看,随意塞进了怀里,仿佛那只是块无关紧要的废铁。

“看心情。”他丢下三个字,不再停留,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如同水滴汇入大海,再无痕迹。

解九爷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轻轻舒了口气。这步闲棋,不知未来能否用上,但多一分准备,总多一分渺茫的希望。

他转身,正看见白芃芃端着她那个巨大的空碗从灶房出来,嘴角还沾着一粒葱花,眨巴着眼睛看着黑背老六离开的方向。

“解九叔,”白芃芃歪着头,带着点川音,“那个不爱说话的叔叔,身上有股味儿。”

解九爷微微一怔,蹲下身,饶有兴致地问:“哦?什么味儿?”

“像……后山老林子里的石头,又冷又硬,还有点……锈掉的铁刀子味儿。”白芃芃努力地形容着,她的词汇量有限,但描述却异常精准贴切,“他走路没声音,但地上的影子,比别人的‘重’。”

解九爷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这孩子感知之敏锐,远超常人。他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葱花,温和道:“芃芃看得真准。那位六爷,是很厉害的人。”

“嗯,”白芃芃认真点头,一本正经地补充,“他肯定也能打,而且,比陈皮师兄耐打得多。”

在她简单的逻辑里,战斗力是衡量一个人的重要标准。

解九爷失笑,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时,张副官步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脸色不太好看,径首走到前厅的张启山身边,低声禀报了几句。

张启山的眉头瞬间拧紧,脸上笼罩上一层寒霜。

“怎么了?”二月红察觉到不对,问道。

张启山冷哼一声,语气带着压抑的怒意:“陆建勋来了。带了不少人,堵在府门外,说是奉了上峰命令,要‘彻查’张府遇袭一案,并‘清点’矿山所得‘赃物’,以‘平息事端,对上峰有个交代’。”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内部的刀子,往往比外部的明枪更难防备。

白芃芃捧着空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虽然不太明白“陆建勋”是谁,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刚刚因为黑背老六离开而稍微松弛的气氛,一下子又变得紧绷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压抑,像是暴风雨前那令人窒息的宁静。

她舔了舔嘴唇,心里嘀咕:这个叫“陆建勋”的,听起来不像好人。难道……又是来抢饭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