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官威碰壁记
门内，是刚刚经历血火、余烬未冷的九门核心；门外，陆建勋带着两排荷枪实弹的士兵，摆开了阵势，他那身笔挺的军装与周围肃杀的气氛格格不入，脸上挂着一种混合着虚伪关切与志在必得的笑容。
“佛爷，”陆建勋的声音透过门缝，带着几分刻意的洪亮，却也掩不住底气的虚浮，“兄弟我也是奉命行事！张府那夜枪声大作，闹得满城风雨，上峰震怒！这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匪徒强攻城防官的府邸，这还了得？若不彻查清楚，给上峰、给长沙百姓一个交代，我这心里，实在难安啊！”
他顿了顿，声音拔高，意有所指：“更何况，听闻佛爷前些时日，在那城外矿山，颇有‘收获’？如今这乱子，怕不是就由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引来的吧？为保佛爷安危，也为平息物议，这些‘证物’，理当由兄弟我带回去，仔细勘验，查明祸源才是！”
门内，张启山面沉如水，负手立于影壁之前。二月红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脸色苍白却眼神冰冷。
解九爷不知何时己悄然后退半步，隐在廊柱的阴影里，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地扫视着门外的情况。~卡+卡￠暁-税￠蛧+ ^追/蕞~鑫_漳\踕/
白芃芃被张婶紧紧拉在灶房门口，伸着个小脑袋往外瞧。她不太明白“上峰”是啥子意思，但她认得枪，也认得那个站在最前面、笑得像偷吃了油的老鼠一样的男人身上。
“陆参谋长，”张启山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门板，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劳你费心。
前几日确有宵小扰攘，不过己被我府上亲卫击退，些许跳梁小丑，不劳军方大动干戈。至于矿山上所得，乃是我张家私产，更是涉及一些不便外泄的……祖传之物，恐怕，不便交由外人勘验。”
“私产？祖传之物？”陆建勋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佛爷，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矿山里的东西，怎能算作私产？如今引来匪患，危及城防，更是公事！你若执意不肯交出，莫非是心里有鬼，或是……根本没把上峰放在眼里？”
他最后一句话，己是图穷匕见，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门外的士兵似乎得到了暗示，枪栓拉动，发出一片清脆的“咔嚓”声。
就在这时，一个脆生生、带着点川音的小嗓子，打破了这凝滞的紧张：
“张婶婶，外面那个笑得瓜兮兮的叔叔，是不是也没吃饱饭，想来我们家蹭饭哦？”
声音不大，但在落针可闻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白`马.书.院^ `已\发!布`嶵_欣`蟑-劫!
所有人：“……”
张启山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二月红闭了闭眼，额角有点跳。解九爷在阴影里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齐铁嘴差点把胡子揪下来两根。
陆建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那副志在必得的表情裂开了一道缝。他身后有几个年轻士兵显然没憋住，发出了细微的“噗”声，又赶紧死死忍住。
白芃芃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一句话的威力，她还在认真分析，扭头问张婶：“但是我看他带了好多拿枪的，不像来吃饭，像来抢饭的。师父说过，抢饭的，都是坏蛋，可以打。”
张婶吓得脸都白了，一把捂住她的嘴：“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别瞎说！”
门外的陆建勋，脸色由青转红，再由红转黑。他精心营造的官方威压，他步步紧逼的政治筹码，仿佛在这一刻，被一个奶娃娃用“蹭饭”和“抢饭”给戳破了一个滑稽的洞。
他带来的肃杀兵锋，在“可以打”这三个字面前，莫名显得有点……幼稚和可笑。
“佛爷！”陆建勋强压着怒火，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就是你的御下之道？！纵容稚子胡言乱语，辱及上官？！”
张启山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恢复了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意味：“童言无忌，陆参谋长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她只是……说出了些朴素的道理。”
他刻意在“朴素”二字上加重了音。
他往前迈了一步，身影在门缝透出的光里显得愈发高大：
“陆参谋长要查案，可以。拿上峰的手令来，我张启山敞开大门，配合调查。但要动我张家的私产……”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门外那些士兵，“恕难从命。我这些弟兄，昨夜刚见过血，火气还没消净，若是误会了参谋长带兵上门是另有所图，擦枪走火，惊扰了参谋长，那就不好看了。”
这话软中带硬，既点明了程序问题，又毫不掩饰地展示了肌肉。意思很明白：按规矩来，我陪你玩；想硬抢，先问问我和我身后这些杀气正浓的亲兵答不答应。
陆建勋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
他看看张启山那稳如泰山的样子，又瞥了一眼他身后那些眼神凶狠、隐隐带着煞气的亲卫，他知道，今天这仗，是打不起来了，至少，明面上打不起来。
强行动手，师出无名，张启山占着理和力；僵持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像个带着兵马来讨饭的笑话。
“……好！好得很！”陆建勋咬着后槽牙，挤出一句话，“张启山，你等着！手令，我会拿来！只希望到时候，你还能如此硬气！我们走！”
他猛地一挥手，带着那队气势汹汹而来、此刻却显得有些灰溜溜的士兵，转身离去，那背影，怎么看都有些气急败坏。
张府大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院内，安静了一瞬。
“噗——”齐铁嘴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蹭饭的……抢饭的……哎哟，这丫头，是个妙人！哈哈哈哈！”
连一向严肃的张启山，脸上也露出一丝无奈又解气的笑意。
二月红走到白芃芃面前，蹲下身，看着她清澈却毫无戏谑、只有认真分析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啊……”
白芃芃眨巴着眼，不明白大家为什么突然都看着她笑，她只是说了自己看到的事实而己。
那个叔叔，就是很像来抢饭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