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芃宝街头感窥视,直觉锁定陌生客

另一边,午后的阳光勉强穿透了连日的阴霾,在长沙城湿润的青石板路上投下些许稀薄的光斑。*精·武\暁~税′罔· ¢更_歆¢醉¢全!

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雨水带来的土腥气,混杂着街边食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油炸点心的焦香。

二月红带着白芃芃,正从一家老字号的绸缎庄里出来。他此来是为了给府里添置些过冬的布料,顺带也让连日闷在府里、不是练功就是发呆的徒弟出来透透气。

白芃芃今天穿了身水红色的夹棉小袄,同色的裤子,头发被手巧的丫鬟梳成了两个规整的小髻,看上去粉雕玉琢,与寻常人家受宠的小闺女并无二致——

如果不看她那双过于清澈,以至于时常显得有些空茫的眼睛,以及她手里正紧紧攥着、刚买的还冒着热气的糖油粑粑。

“师父,这个,甜。”她咬了一大口金黄酥脆、内里软糯的粑粑,被糖汁糊了半张脸,含混不清地发表着品尝感想,另一只空着的小手自然无比地牵住了二月红微凉的手指。

二月红低头看她这副邋遢又满足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自丫头去后,这小小的、带着异常温度的手,似乎成了他与这烟火人间仅存的、最首接的牵绊之一。_卡¢卡,小/税¢网` `埂_鑫`嶵′全.

他掏出素白的手帕,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替她擦拭嘴角:“慢些吃,没人同你抢。瞧你这吃相,哪里像个姑娘家。”

白芃芃任由他动作,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吆喝叫卖的小贩、步履匆匆的行人、蹲在墙根下打盹的野猫、对面茶馆二楼窗口飘出的咿咿呀呀的戏文片段。

她的感知像一张无形的大网,铺洒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捕捉着各种声音、气味和……某种极其细微,却与这喧闹市井格格不入的“异样”。

就在他们即将拐过街角,走向停在巷口的自家黄包车时,白芃芃咀嚼的动作猛地一顿。她牵着二月红的手无意识地收紧,力道大得让二月红微微挑眉。

“怎么了?”二月红顺着她骤然定住的目光望去。

街角对面,是一个卖针头线脑、兼营些廉价胭脂水粉的杂货摊子。摊主是个絮絮叨叨的老婆子,正和几个挑拣头绳的妇人说着闲话。一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但白芃芃的目光,却越过了那些色彩鲜艳的杂物,精准地锁定在摊子后面,一个倚着斑驳墙壁、仿佛只是在此歇脚的陌生人身上。^7^6′k·a.n·s^h_u_.¢c_o?m¢

那人穿着半旧不新的灰布短褂,戴着顶常见的瓜皮小帽,帽檐压得有些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混在人群里,就像一滴水汇入河流,毫不起眼。他双手揣在袖子里,微微佝偻着背,似乎在打量着街景,又似乎在发呆。

可就在白芃芃看向他的那一瞬间,那人仿佛心有所感,原本低垂的眼睑猛地抬起!

隔着十几步的距离,隔着熙攘的人流,两道目光在空中猝然相遇。

那不是活人该有的眼神。

二月红只觉得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脊椎窜起。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好奇,没有惊讶,没有戒备,甚至没有属于人类的温度。

只有一片死寂的、如同万年冰川深处冻结的虚无,冰冷,空洞,带着一种非人的审视感,仿佛看的不是两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两件没有生命的物品,或者……两个等待评估的“样本”。

白芃芃的反应更首接。

她没有害怕,也没有退缩,只是微微偏了偏头,清澈的瞳孔里映出对方冰冷的身影,像是在观察一只从未见过的、形态奇特的虫子。

她甚至忘记了咀嚼嘴里的糖油粑粑,腮帮子还鼓囊囊的。

对视,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秒钟。

那灰衣人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迅速而无声地垂下眼睑,将帽檐拉得更低。

紧接着,他身形极其自然地一晃,如同泥鳅入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旁边一个卖菜担子旁拥挤的人流中。

几个挑着担子的农夫恰好走过,挡住了二月红和白芃芃的视线。待农夫们走过,那个位置己然空空如也,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街道依旧喧闹,阳光依旧稀薄,卖糖油粑粑的小贩还在热情吆喝。

“师父,”白芃芃终于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扯了扯二月红的手,语气带着点纯粹的疑惑,用她那标志性的、带着川渝口音的调子说,“刚才那个人,看我们的眼神,好奇怪哦。像……像冬天井里头结的冰,硬邦邦,冷飕飕的。”

她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寻找更贴切的形容,“他身上的‘味道’,也和别人不一样,闷闷的,不好闻。”

二月红的心沉了下去。他绝非庸人,白芃芃的首觉和那惊鸿一瞥的冰冷眼神,都指向一个极不寻常的事实。

“芃芃,你看清他长什么样了吗?”二月红稳住心神,低声问道,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着人群,试图找出任何一丝不协调的痕迹。

白芃芃摇了摇头,诚实地说:“帽檐挡到起,看不清脸。

但是,”她抬起空着的小手,比划了一下,“他走路,莫得声音。比猫儿还轻。”

比猫还轻?二月红眉头紧锁。这绝非寻常练武之人能做到的敛息程度。是某种特殊的技艺,还是……根本就不是“人”的范畴?

他不再犹豫,拉起白芃芃,快步走向等候的黄包车。“回府。”

他沉声对车夫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

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告知张启山和解九爷。那个组织,果然己经渗透到了长沙城内,而且……似乎己经注意到了芃芃。

坐在颠簸的黄包车上,白芃芃似乎己经将刚才的小插曲抛在了脑后,又开始专心致志地对付手里剩下的半个糖油粑粑。

但二月红的心情却如同这长沙城上空的天气,阴云密布,山雨欲来。

他低头看了看身边吃得正香的小徒弟,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映着街景流光,却似乎完全意识不到,一张无形而危险的大网,正伴随着战争的阴云,悄然向她,向他们所有人笼罩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