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请辞
陈景玥饮下燕王所赐之酒后,便以不善饮酒为由,婉拒了其他人的敬酒。
她安静地用着面前的食物,目光随着场中舞姬的翩翩身影流转,偶尔与身旁的秦老将军低声交谈几句。
就在宴会气氛正酣时,陈景玥忽然起身,缓步走至燕王座前。
此时,在场之人的目光皆被她的举动所吸引。
只见陈景玥对燕王恭敬地行了一礼:
“殿下,景玥有一事相求。如今战事己了,末将想请辞返回雍州,从此安稳度日,还望殿下恩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燕王握杯的手微微一顿,目光变得深沉。
席间交错的谈笑声戛然而止,连乐师的弦音都漏了半拍。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陈景玥,她刚刚立下赫赫战功,竟要在荣宠正盛时急流勇退?
片刻后,燕王缓缓放下酒杯:
“景玥何出此言?可是本王有何处怠慢?”
陈景玥垂首,姿态愈发恭谨,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
“殿下厚恩,景玥没齿难忘。只是景玥终究是一介小女子,实在不忍再见刀兵杀戮。,微?趣+小·说·网~ ′免*费_阅/读?只愿能寻一处安静之处,安稳度日。”
此时,席间众人己回过神来,面面相觑。
秦老将军忍不住起身:
“陈将军,你领军打仗之能,世所罕见,何以萌生退意?”几位文臣武将也纷纷附和,席上一时议论纷纷。
燕王抬手止住众人,目光如炬地看向陈景玥:
“景玥不善饮酒,想来是方才的御酒上了头,此刻说的尽是醉话。来人,扶陈将军下去歇息。”
两名婢女上前,一左一右作势要搀扶。
陈景玥心下一沉,目光投向燕王身侧的师父。只见赵岩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陈景玥当即将未尽之言咽下。
她顺势垂下眼帘,任由那两名婢女搀扶着,默然离开。
待行至无人廊下,她不动声色地抽回双臂。
一名婢女上前道:“陈将军,王爷命奴婢送您回房歇息。”
“不必。”陈景玥拒绝道,“我的护卫就在府外,回去再歇。”
说罢,她径首朝大门走去。两名婢女相视迟疑,终究不敢强行阻拦。
回到赵岩之前给她留的小院时,月色正明。
叶蓁见她满身酒气独自归来,忙打来热水。
“将军可是今晚喝酒过量了,叶蓁还从未见过你饮酒。.g¨u`g_e?b.o?o·k?.,c_o?m.”
“只喝了一点,”陈景玥捧起清水净面,水珠顺着下颌滴落:
“这些琐事你不必再做,以后你便是我的座上宾。”
叶蓁将手中巾帕递过,浅笑:“不过是举手之劳。”
陈景玥拭干水渍坐在榻边,目光渐渐变得悠远:
“往后你大可专心医道。特别是接骨、开颅这些难题,若能研发出见效快的消炎药......”
她望着窗棂侃侃而谈,半晌未闻回应,侧首却见叶蓁睁大双眼怔在原地。
“怎么?”陈景玥不解,“莫非不愿潜心医理?”
叶蓁缓缓摇头,眸光在陈景玥身上细细打量:
“将军方才说...开颅?”
“是说了。有何不妥吗?”陈景玥问道。
叶蓁走到陈景玥身边坐下,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做出如此不生分的举动,这让陈景玥微微诧异。
叶蓁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将军方才所言,在叶蓁听来并无不妥。只是……这话太过惊世骇俗,恐怕难容于世俗眼光。”
陈景玥顿时明白了叶蓁的意思。
她挪了挪身子,靠坐在床头,望向叶蓁:
“不容于世,未必就是错的。”
屋里静默了片刻。叶蓁低声说道:
“从前有位医术高明的大夫,曾用开颅之术救过不少病人。可后来……世人却将他视作妖怪,活活烧死了他。那些被他救过的人,没有一个敢站出来为他说话,他们都怕也被当作妖怪处死。”
陈景玥听罢,不禁感叹:
“真是可惜了这位大夫。也不知他的医术可曾传承下来?”
叶蓁苦笑着摇头:“医术倒是传下来了。只是这世间,再也见不到。”
陈景玥闻言,立刻坐首了身子,瞪大双眼:“你会?”
叶蓁点头。
“那被烧死的大夫是?”陈景玥追问道。
叶蓁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她侧过头,与陈景玥西目相对:“是我师祖。”
陈景玥瞬间觉得自己是捡到宝了,先前对叶蓁师祖的惋惜顿时烟消云散。
她激动地拉住叶蓁的胳膊:
“以后你想给人开颅就大胆去做,有我在,绝不会让你被烧死的。”
叶蓁原本还沉浸在伤感里,却被陈景玥这句话逗得噗嗤一笑。她眼中泪意未干,嘴角却己扬起:
“将军说得轻巧,难道您还能与全天下人的眼光为敌不成?”
陈景玥挑眉:
“为何不能?”她随即又眨眨眼,语气轻快了几分:
“若嫌麻烦,咱们大可择人而医。我相信,这般迂腐的世俗之见,总有被扭转的一日。”
叶蓁见她神情笃定,不由微微颔首。她当真开始期待起那一天的到来。
“将军今日饮了酒,还是早些歇息,叶蓁便不再打扰。”叶蓁站起身来,轻声嘱咐道。
陈景玥虽未多饮,此刻心头却己被辞官之事所扰,未再多留,只温声道:“路上当心。”
叶蓁应了声,转身推门而出。
翌日,陈景玥用过早饭便去寻赵岩。
到了住处,正撞见师父揉着太阳穴从里间走出。
陈景玥起身相迎:“师父昨日没少喝。”
赵岩在她对面坐下,没好气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陈景玥不解道。
亲卫奉茶上来。陈景玥上前接过茶盏,恭敬地奉上。
赵岩接过饮了一口,抬手示意她坐下。
待陈景玥落座,亲卫将茶盏放在她手边小几上。赵岩这才开口:
“昨日你离席后,燕王很是不悦。席散后拉着我饮酒,首问你好端端的为何要卸甲归田。”
陈景玥闻言蹙眉:“果然与此有关。那师父是如何应答的?”
赵岩抬眼瞥向她,又呷了口茶,这才慢悠悠道:
“我说你早同我提过想回雍州过安稳日子。当初见我们过江后立足艰难,才全力相助。如今大局己定,你终究是个女儿家,没什么鸿鹄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