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同上路
苏晚安静地坐在江厌离身侧，身上穿着江厌离的一套月白色备用衣裙，颜色朴素，剪裁简洁，却愈发衬得她脖颈修长，肌肤莹润，气质楚楚动人，像是一株需要精心呵护的兰草，美丽却又娇贵。
她大部分时间都微微垂着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显得十分乖巧柔顺，若非必要，绝不主动开口，仿佛生怕自己的存在会给这短暂的同行带来任何不便。
然而，她的目光却像是最灵敏的蝶，总会不经意地、极其快速地掠过坐在对面的魏无羡。她的观察细致入微，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体贴。
当马车一个颠簸，魏无羡放在小几上的水囊倾倒，清水汩汩流出时，她会立刻递上一块干净柔软的素色手帕，动作轻捷无声；当午后灼热的阳光透过车窗，恰好晃在魏无羡脸上，让他不适地眯起眼、抬手遮挡时，她会轻轻地、不动声色地将窗帘调整到一个更合适的角度，替他挡去那恼人的光线；甚至当他与江澄为了某个剑法招式的理解争论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暂时休战喘息时，她也会适时地将一杯早己晾到温热的茶水，轻轻推到他触手可及的地方。d完:?本@`^神;站` /最(新/·￥章@?a节~:更t\新(?e快o
这些细微周到的举动，做得自然而熨帖，如春雨润物，了无痕迹，仿佛只是她天性温柔细心、知恩图报所致，并未刻意讨好，也不会过分惹眼，恰到好处地表达着她的感激。
江厌离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对这命运多舛的姑娘更是怜爱，觉得她虽遭大难，却依旧保持着良善与体贴，懂事得让人心疼。
魏无羡起初还有些别扭和不习惯。他向来散漫惯了，被人如此细致地照顾，尤其是被一个刚刚经历苦难、美貌非凡的女子这样对待，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在接过苏晚递来的手帕或茶水时，指尖那短暂的、冰凉的触碰，都会让他心头莫名一跳，耳根悄悄发热，连道谢都显得有些结巴。
但几次之后，见她神色总是坦然平静，眼神清澈见底，全然是一副真诚报答、别无他意的模样，他也就渐渐放松下来，甚至会扭过头，对她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爽朗地道声“多谢苏姑娘！”。
或许是为了缓解车厢内因苏晚的安静而偶尔产生的沉闷，也或许是想驱散她眉宇间那抹仿佛与生俱来、挥之不去的轻愁，魏无羡开始主动找苏晚搭话。+h_t·x?s`w_.*n′e′t~
“苏姑娘，你是江南苏州人氏？那我们此去姑苏，不就正好是陪着你回家？”魏无羡歪着头，兴致勃勃地问，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听说那里才是真正的人间天堂，小桥流水，烟雨画舫，三步一园，五步一景，美得跟画儿似的！可惜我一首待在云梦，整天不是水就是莲花，还没机会去苏州好好游玩过呢。”
他语气里带着向往，也带着云梦子弟特有的、对自家水泽的骄傲式调侃。
苏晚闻言，抬起眼帘看了魏无羡一眼，眸中神色微动，随即又迅速垂下眼睑，浓密的长睫像两把小扇子，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恰到好处地掩去了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她低声道：“江南……确是好的。小桥流水，吴侬软语，春日烟雨朦胧时，撑一把油纸伞走在青石板上，连脚步声都是软的……只是，如今……”她的话语顿了顿，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却深入骨髓的伤感与怅惘，“物是人非……事事休……再美的景，也失了颜色。”
魏无羡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不小心触动了她的伤心事，连忙摆手，脸上露出懊恼和歉疚的神色：“哎呀对不起对不起！苏姑娘，你看我这张嘴！净说些不该说的！咱们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
他生硬地试图转移话题，目光在车厢内逡巡，最后落在窗外天边一朵被风吹得奇形怪状的云上，立刻指着那云，夸张地叫道：“快看快看！外面那片云，像不像一只正在翻跟头的大王八？哈哈哈！你看它的脖子，还有腿！”
他这转移话题的方式实在算不上高明，甚至有些幼稚滑稽。苏晚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他那挤眉弄眼、努力搞怪逗她开心的模样，紧绷的嘴角终于忍不住微微上扬，掩口轻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一笑，宛如冰雪初融，春花乍放，瞬间照亮了她略显苍白的脸庞，明媚不可方物，连原本沉闷的车厢内似乎都因此而亮堂、鲜活了几分。
魏无羡看得呆了呆，心头像被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搔过，一种陌生的、痒痒的、带着点甜意的感觉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如果只是犯个傻，就能让她暂时忘却烦恼，露出这样真心的笑容，那就是件非常、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中途休息，马车停在路边树荫下。江澄寻了个机会，将正忙着从食盒里找点心给苏晚的魏无羡拉到远离马车的一棵大树下，压低声音，眉头依旧紧锁，语气严肃：
“魏无羡，你给我收敛点！别忘了她的来历我们还没完全弄清楚。一个孤身女子，偏偏出现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僻之地，又偏偏在我们路过时遇险，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魏无羡正沉浸在刚才苏晚那一笑的余韵里，闻言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撕开一块桂花糕包装：“江澄，你就是想太多！整天疑神疑鬼的，累不累啊？人家身世那么惨，我们都亲眼看见了，那些山贼总不是假的吧？我们既然遇上了，能帮一把是一把，难道要见死不救，任她一个弱女子流落荒野，自生自灭吗？那可不是我们云梦江氏的作风！”
“我不是说见死不救！”江澄语气加重，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只是提醒你，保持点距离，别昏了头！等到了云深不知处，禀明蓝先生，查清底细再说。你少跟她嘻嘻哈哈的，免得日后麻烦。”
“知道啦知道啦，江大小姐，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心里有数。”
魏无羡敷衍地摆摆手，将桂花糕塞进嘴里，目光却不自觉地又飘向了正帮江厌离一起整理食盒的苏晚。夕阳的余晖勾勒出她纤细柔美的侧影，她正低头和江厌离轻声说着什么，神态安静而美好。
他觉得江澄的担心纯属多余，这样一个柔弱可怜、连自保之力都没有的女子，能有什么问题？他甚至觉得，有她在，这略显枯燥的旅途，似乎都变得有趣、温暖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