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清晨的迷惘与馈赠

李涛推电动车进楼道的时候,车轱辘碾过昨晚下雨积的水洼,溅了一裤脚泥点。~小^税-C`ms. ?埂!辛′罪*哙,

他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瞅了瞅三楼自家那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突然觉得刚才从锦绣园出来的那一路,像场醒得太快的梦。

掏出钥匙开门,一股混合着泡面味和汗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这是他跟两个工友合租的老房子,客厅被隔成了三个小间,他住最里面那间,摆了张单人床和一个掉漆的衣柜,就没多少转身的地儿了。

他把工具包往墙角一扔,一屁股坐在床上,床板“吱呀”响了一声。

窗外的天己经大亮,楼下早点摊的吆喝声、自行车铃铛声混在一起,吵得人脑子疼。

可他盯着对面墙上贴的周杰伦海报,半天没回过神。

脑子里全是林薇。

是她趴在他怀里睡着的样子,睫毛上沾着点水汽,呼吸轻轻扫过他的胸口;

是她穿着他的衬衫站在楼梯口,领口松松垮垮,露出一点锁骨,说“还找你”时眼里的光;

还有那张被他塞进钱包的银行卡,薄薄一片,却沉得像块石头。

“操。”李涛低声骂了句,抬手抓了抓头发。

他活了二十几年,除了十七岁时跟隔壁班女生牵过一次手,就没跟异性有过这么近的接触。

昨晚那事儿,跟做梦似的,可身上还留着她的香水味,不是假的。

他起身脱衣服,想洗个澡把那股味道冲掉,可脱到一半,又愣住了。

衬衫领口还沾着点口红印,淡淡的粉色,像朵没开全的桃花。

他盯着那印子看了半天,鬼使神差地没扔进脏衣篮,反而叠了叠,塞进了衣柜最底层。

热水器轰隆隆响了半天,才出热水。李涛站在喷头下,热水浇在身上,总算驱散了点骨子里的寒意。

他拿手搓着胳膊上的皮肤,好像这样就能把昨晚的记忆搓掉似的。

可越搓,记得越清楚。

记得林薇在他耳边说“好久没人抱过我”时的颤音;

记得她哭的时候,眼泪掉在他胸口,烫得像小火星;

记得她最后累得睁不开眼,却还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像抓着根救命稻草。·求^书?帮* ~埂*辛′罪¢哙′

“她也不容易。”李涛对着布满水汽的镜子自言自语。

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有点青,嘴角却带着点说不清的笑意,看着挺傻的。

洗完澡出来,手机在床头震了震。

他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发来条短信:“醒了吗?早餐在厨房温着,要是没走,记得吃点。”

是林薇。

李涛的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不知道该回啥。回“谢谢”?显得太生分。

回“己经走了”?又好像在邀功。最后想了半天,就回了个“嗯,醒了,谢谢”。

刚发出去,对方就回了:“银行卡看到了吗?调音费,别多想。”

李涛盯着那行字,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调音费?

他平时调一次三角琴,最多收八百,这卡里面指不定有多少,哪是调音费能比的。

他想回“太多了,我不能要”,可指尖在输入框上敲了半天,又删了。

他想起自己这个月的房租还没交,想起老家母亲总说腰疼却舍不得去医院,想起那套惦记了半年的进口调音扳手……

这些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拍了回去。

“李涛啊李涛,你这点出息。”他骂自己,把手机扔到一边,没再回。

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翻来覆去地想,这事儿到底算啥?一夜情?

可他心里没那么轻松。交易?可林薇看他的眼神,不像看个卖力气的。

想来想去,头都疼了。最后他索性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首,反正下次调琴还不知道是啥时候呢。

正迷糊着,手机又响了,是琴行老板娘。

“小李,昨天锦绣园那客户怎么样?没给你找麻烦吧?”老板娘的大嗓门透过听筒传过来,震得他耳朵疼。

“没、没有,挺好的。·如!文+枉+ ~哽¢薪_最?筷_”李涛赶紧坐起来,“琴调好了,客户挺满意。”

“满意就好,”老板娘在那头笑,“刚才那客户给我打电话了,说你调琴调得特别好,还说以后她的琴都归你管了。

对了,她还问你有没有时间,下周再去一趟,说琴有点‘小问题’,让你再看看。”

李涛心里“咯噔”一下。小问题?哪有那么多问题,分明是找借口。

“下周……我看看档期。”他含糊着说。

“看啥档期啊,”老板娘在那头敲着算盘似的,“这种大客户,巴结还来不及呢。我跟她说了,你随时有空。

对了,她还特意交代,让你下次去的时候,不用穿工装,穿得‘体面点’,她说家里有别的客人,别让人看笑话。”

李涛捏着手机,半天没说话。体面点?他哪有体面的衣服。

衣柜里除了工装,就是几件洗得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

“行,我知道了。”他挂了电话,心里五味杂陈。

老板娘的话像根小刺,扎得他有点疼。是啊,他在人家眼里,可能还是那个需要“体面点”才敢带出去见人的穷小子。

可转念一想,林薇要是真嫌弃他,也不会把他往床上带了。这么一想,心里又舒坦了点。

他起身翻箱倒柜,想找件稍微像样点的衣服。

翻了半天,翻出件前年过年买的深色衬衫,没穿过几次,就是袖口有点松了。

他试了试,还算合身,就是领口有点紧,勒得他脖子不舒服。

“凑活穿吧。”他对着镜子扯了扯衬衫,心里打定主意,等这阵缓过来,一定得买身好衣服。

不为别的,就为了下次去锦绣园的时候,别让人觉得他太寒酸。

中午的时候,李涛去银行查了那张卡。柜员小姐姐笑眯眯地告诉他,里面有五万块。

李涛当时就懵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五万?他调一年琴也攒不下这么多。

“确定是五万?”他又问了一遍,声音都有点抖。

“确定,先生。”柜员把卡递回来,还冲他笑了笑,“您这卡是白金卡,额度挺高的呢。”

李涛拿着卡出来,腿都有点软。他站在银行门口,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突然觉得有点不真实。

五万块,能交一年房租了,能给母亲买个好点的按摩椅了,能把那套进口扳手拿下了……

可他攥着卡,手心全是汗。这钱拿着,太烫了。

他想了想,走到旁边的Atm机,往自己那张工资卡里转了八千。

“就当是调音费,剩下的,下次还回去。”他对自己说。

转完钱,心里踏实了点。他把那张白金卡重新塞回钱包最里面,跟那张叠好的衬衫作伴去了。

下午没活儿,李涛去了趟乐器店。他上次看上的那套德国进口调音扳手,就在玻璃柜里放着,闪着冷光,看着就专业。

“小李又来了?”老板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跟李涛挺熟,“还看这套扳手呢?我跟你说,这可是好东西,全市就我这有一套。”

“多少钱来着?”李涛假装漫不经心地问,手却在玻璃柜上摸了摸。

“少不了,八千八。”老板敲了敲柜台,“一分钱一分货,你用这玩意儿调琴,手感都不一样。”

李涛心里算了算,刚转过来的八千,加上自己手里的零钱,差不多够了。他咬了咬牙:“老板,我要了。”

老板愣了一下,好像没想到他真买:“你确定?这可不便宜。”

“确定。”李涛从口袋里掏出银行卡,“刷卡。”

拿着崭新的扳手走出乐器店,李涛感觉走路都带风。

他把扳手套在手上试了试,手感确实不一样,轻重刚刚好,握把的地方磨得很光滑,一看就是好东西。

“以后靠你吃饭了。”他对着扳手嘀咕了一句,心里美滋滋的。

路过菜市场的时候,他买了只鸡,还买了点排骨,打算晚上给工友们改善改善伙食。

以前他总舍不得,这次手里有了点闲钱,也想大方一回。

回到出租屋,两个工友还没回来。李涛系上围裙,在那个油腻的小厨房里忙活起来。

炖鸡汤的香味飘出来,弥漫在整个屋子里,总算驱散了点泡面味。

正炖着排骨,手机又响了。还是林薇。

“喂?”李涛接起来,有点紧张。

“是我。”林薇的声音在电话里听着,比平时更柔一点,“刚才看你没回短信,以为你生气了。”

“没有没有,”李涛赶紧说,“刚才忙呢,没看手机。”

“哦,”林薇在那头沉默了一下,“银行卡……你收着吧,真的是调音费。我那琴,不好调,值这个价。”

李涛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推辞,只好说:“那……谢谢了。下次去给您调琴,我一定好好调。”

“不用那么认真,”林薇笑了,“顺便……陪我聊聊天也行。家里太静了。”

李涛的心跳又漏了一拍:“嗯,行。”

“那下周三下午?”林薇问。

“行,我有空。”

挂了电话,李涛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鸡汤,突然觉得这日子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以前他的生活,就像这口旧锅,日复一日煮着寡淡的面条,可现在,好像突然加了点调料,有了点滋味。

晚上工友回来,闻到鸡汤味,眼睛都首了。“涛子,你发财了?”一个工友拍着他的肩膀笑。

“发啥财,”李涛挠挠头,“昨天接了个大活儿,赚了点外快,请哥几个喝点。”

“可以啊你,”另一个工友端着碗,吸溜着鸡汤,“啥时候带我们也长长见识,去那些富人区看看。”

李涛笑了笑,没说话。他低头喝着汤,心里却在想,下周三去锦绣园,穿那件深色衬衫行不行?要不要再买条新裤子?

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像锅里的泡泡,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带着点甜,又有点慌。

他知道,自己好像正在往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走。

那世界里有漂亮的女人,有花不完的钱,有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可那世界的门,是他该进的吗?

李涛喝了口鸡汤,有点烫,也有点香。他想,管他呢,先尝尝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