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惊悚

主仆二人说话的功夫,杨士奇手上没停,满满当当写了一张纸。

等搁下笔,拈起来,往烛火跟前靠了靠,又吹了几口气。

杨福递来封子,杨士奇接过,将信塞进去,又递回给杨福。

“明儿送过去,让带给稷儿!”

“这些年少爷没怎么受过苦,如今穷乡僻壤待着,也不知道能不能挨得住!”

“这都是他咎由自取!如今这样,总比他继续在泰和老家作孽,以后丢了性命的强!”

杨福苦笑着将信揣入袖中,欲言又止。

“有什话直说!做这幅样子给谁看!”杨士奇早瞧见杨福面色有异。

杨福咬咬牙,道:

“老爷,薛少卿的事,您真不打算管了?看那些人的架势,是奔着薛少卿性命去的,那些参劾的折子,简直都将薛少卿当成草菅人命的酷吏了。”

“此事由不得老夫,北镇抚司的徐良传了太皇太后的话过来,说是薛德温那件案子背后,可能牵扯着更大的事,甚至关乎整个北京城的安全。如今不能打草惊蛇,不仅不让老夫管,还要老夫看着点于廷益,也别让他出头。老夫只能暂时保住他薛德温的性命,不被立即问斩,等以后寻个由头再把他从牢里提出来,这官……怕是做不成了!”

“老爷打算如何拦于侍郎?他可不见得一定会听老爷的。”

“老夫也正头疼此事,须得寻个托词,将于廷益糊弄过去!”

“老爷,要我说,还是别想着怎么糊弄了,不如实话实说,免得于侍郎自己蛮干,再坏了太皇太后说的更大的事。于侍郎也不是不顾全大局的人。”

杨士奇低头思忖半晌,显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罢了……!实在不行,也只能如此了!”

……

刘诚自打前几日被徐良从功德寺请回,救治黑老大。

太皇太后隔日就传过话来,让刘诚不必一直随驾,若有需要时,再派人来宣召。

刘诚这些时日在功德寺,青灯古佛久了,本就有些遭受不住,正乐得如此。

那日回府后,先是睡了个昏天黑地,接着又是一连几日,与京城各医家论道,一时身体有些吃不消,便不再接拜帖,干脆在家中闲坐。

这日,刚过了午,想着去给董氏号号脉,便起身出了府门。

前几日刚回来时,于谦曾携家里二郎来拜会过他。

那日起,刘诚心里便惦记着一件事,算日子,今日正是于谦休沐,号完脉,正好说说那件事。

也是凑巧,刚出了府门,就瞧见于府门前,于谦要登轿。

忙扯着嗓子喊了几声。

于谦听见,便在轿边等他。

“世叔今日总算是得闲了,这是要去哪儿!”

“你要去哪儿?今儿不是该你休沐么?”

“正是因为休沐,打算去拜会工部的蒯所正。”

“怎么?你真打算让他帮你寻宅子?”

“世叔说笑了,蒯所正乃是当世名匠,这种小事儿哪里能劳得上他?是武学的事!”

“很重要么?非得休沐的时候去!”

于谦见他话里有话,便笑着道:“也不是非去不可,总归是闲着,世叔难道是专门来寻我的?”

“正是!有件事与你商量!还有你家夫人,我也得看看脉象如何了?”

于谦便吩咐轿夫:“今日不外出了!”

“是,大人!”

于谦笑着请刘诚入府:“世叔快请!”

刘诚拽着于谦胳膊,一齐入了府门。

刚一进门,刘诚就瞧见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者,正提溜着一把扫帚扫落叶,刘诚看到老者面容,霎时瞪圆了一双眼睛。于谦笑着道:“这是新进家里来的门房杨伯,世叔随太后驾前这些时日才来的。杨伯无儿无女,我便请他来府中看看大门。”

又对过来请安的杨伯道:

“杨伯,这位是家父至交刘老爷,就住在咱们隔壁,以后难免会有走动。”

杨伯立即近前来请安:“见过刘老爷!”

刘诚却突然似受到了惊吓一般,一把甩开于谦胳膊,慌里慌张的跳到一边。

“世叔这是……!”

于谦也瞧出刘诚有些怪异。

“老爷放心,刘老爷的相貌,老头子记下了。”又笑着朝刘诚躬了躬:“老爷,刘老爷,老头子先去忙了。”

说完,便提溜着扫帚走了。

刘诚呆愣愣望着杨伯的背影,仿佛失了魂儿一样。

于谦皱眉瞧瞧杨伯,又瞧瞧刘诚,问道:“世叔,可是杨伯有什么不对?”

刘诚这时才回过神来,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看岔了,这杨伯样貌,有些像我一位故人。”

“哦!这到是奇了,世叔那位故人……!”

刘诚忙截断于谦的话:“只是有些相像而已,所以一时恍惚,快随我先去给你家夫人号脉,等号完脉,还有正经事要说!”

于谦心里虽奇怪,但这毕竟是刘诚私事,刘诚既不愿说,他便也不好多问,便揭过此事,与刘诚同往后堂去了。

等为董氏号完脉,又开了副调养的方子。

“如今已无大碍了,这副补气的方子用上半月,以后也就可以停药了。”

“拙荆的身子,亏得有世叔在!”

刘诚摆手道:“药补不如食补,食补不如动补,动补不如心补。你家夫人本就是忧思成疾以至伤身。本是心病,如今心病已消,身体自然也就大好了。”

于谦自是听出刘诚弦外之意。

董氏瞧出于谦心怀愧疚,便笑盈盈望向于谦。

二人四目相对,不用多说什么,千言万语尽在一笑之中。

待到董氏离开,堂里只剩下两人,刘诚问道:

“你家二郎怎么不见?小英儿丫头怎么也不见人!”

“二郎去国子监了。英儿这几日一得空,便缠着长安镖局的梅姑娘,这时候应该和梅姑娘相看地方呢!”

“哦……原来如此!”

“世叔寻小侄究竟是要说何事?”

刘诚呷了口茶水,“廷益啊!等我那老哥哥和老嫂嫂入了京,你这宅子怕是住不下啊!”

“小侄已经托了牙行的人另寻宅子了!”

刘诚一听,故作生气道:

“还寻什么寻,我看你就是乱弹琴。我那里偌大一座宅子,本来就是给芣苢成亲预备的,等你家大郎与芣苢成了亲,老夫也该回去了。要我说,不如现在就将两座宅子打通,两家合成一家。以后你们一家人都住这里,哪里还要另寻宅子。”

于谦一听,连连摆手:“此事不妥!”

刘诚急道:“怎么不妥,难不成你家大郎还有别的心思不成?他难不成还是要悔婚?”

于谦本来正愁柳媚儿的事如何开口,想着既然话都说到了这里,此事总该有个着落。便问刘诚道:

“我那侄女儿在京城有位义结金兰的姐妹,世叔对那位姑娘知道多少?”

刘诚一听,愈发急道:

“你可是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柳丫头是个好姑娘,她可不容易,一个姑娘家家要支撑那么一大家子生意,免不了抛头露面……!再说芣苢一直跟着我在老家那边,有些年头没见柳丫头了。”

于谦见刘诚这般着急,便知道刘诚误会了,不过为求真相,于谦却并不急于解释,反而故意道。

“世叔,听说芣苢这位义结金兰的姐妹,生意……可是做的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