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软蛋

京卫武学。

隶属兵部,亦属御史提调。

兵部右侍郎于谦,以正三品衔总理武学诸事宜。

都察院佥都御史吴煜,因与左都御史王文不合,自请提督武学。

武学本下设一堂六斋。

一堂名曰「明伦」。

六斋名曰「居仁」、「由义」、「崇礼」、「弘智」、「惇信」、「劝忠」。

后经于谦上奏,近来又增设「演武」、「斗阵」二堂。

故此为三堂六斋。

其中,六斋各有教授一人,助教一人,训导一人,每斋约三十至三十五名学子。

三堂则设总教习一人,教习暂定额六人。

总教习由兵部右侍郎于谦兼任。

「明伦堂」教习由都察院佥都御史吴煜兼任。

「演武堂」三名教习,各自分管学子刺探、杀战、炼体等。

「斗阵堂」教授学子「攻」与「守」,有教习二人,又会偶尔于军中请来名宿战将赴武学讲授战阵之学。

于谦犹为看重三堂,亲任总教习。

其中「明伦」、「斗阵」二堂,自不必说。

只这「演武堂」,却有些不尽人意。

京卫武学,多是招收京城勋贵及都指挥以上官员子弟。

如今,武学学子总员二百一十六人。

京中勋贵及都指挥以上官员子弟百四十余人。

又有各地方中、低级武官四十余人。

余下则是于谦一力主持,由民间良家子弟遴选而来,不过只是陪学之名。

武学本就荒废已久,如今战事又少,乃承平之世,加之各家子弟对后辈疏于管教,以至武官子弟,大多浮浪,武艺荒废。

入学以来,虽有武学戒律约束,但这些子弟自恃家世,往往不服管教。

于谦虽多次惩戒,却收效寥寥,甚至引得那些爵爷亲赴武学,言语之间,多是托词后宅不宁,更有甚者,言家中老祖疼惜孙辈,整日以泪洗面,性命相要挟。

大明朝,以‘孝’治天下。

家中老祖宗以性命相要挟,便是于谦也觉得头疼。

于谦深知,要想这些爵爷府上消停,症结终归还是要落在那些受不得苦累的二世祖身上,是以一直在苦思良策。

直至那日城门口遇到梅暄,才终于思得一良策。

前几日,于谦特意请梅暄至武学。

于演武场上,让梅暄出手,教训十几个最是桀骜不驯的勋贵子弟。

十几人先是车轮战,俱都撑不过一招。后又联手对战,可也不过盏茶功夫,便被数次击倒,挨了一通好揍。

至此,于谦出言讥讽。

言:尔等平日里自吹武艺高强,事到如今,却连区区一个女子一招都接不下,无能至此,若非祖荫,武学绝不招收如尔等这般无能之辈。

在场诸人,个个面红耳赤。

几日来,武学确实也消停了不少。

谁料就在两日前,一封战书送至于府,于谦便趁此机会,‘诚邀’各家爵府掌事人,两日后前往武学观战。

一时间,各家爵爷俱都将子弟唤至跟前,得知已经有过前几日那一遭,多人围攻一女子反被揍。如今又下战书挑衅。

京城之中,更是流言四起。

一番打探后,才得知这梅姓女子出身镖局,江湖上也略有薄名。

事已至此,各家府中掌事人自知非战不可,得知女子武艺高强,若输了,实在丢不起人。

思来想去,又是对子弟好一通教训。

只是那些子弟也叫屈,都不承认是自己下的战书,委屈之余,大骂下战书的人不知天高地厚。

如此知深浅,倒让各爵府掌事人哭笑不得。

有几家聚在一起一商量,让府中老兵教授子弟围战之法。

战书上既言明是一对多,如此也算不得作弊,虽说有失威名,但也好过在众多爵府掌事人面前,因打不过一女子而颜面尽失。

再者,众人也不信,一个女子,或许真的武艺高强,但军中围杀之法,岂是一女子就能破的?

两日一晃而过。

及至这日,京卫武学,学门大开。

演武场周围,设了数十桌椅。

武学所有教习,在京卫武学主理官,兵部右侍郎于谦的率领下,亲自在武学门口恭迎各位爵爷。

各自寒暄后,迎入演武场落座。

又有锦衣卫指挥马顺,东厂掌帖贺喜,北镇抚司镇抚徐良,各率校尉、番子赶赴武学。

其中又以东厂来人最多,据说是奉了宫里的命令。

各爵爷虽对厂卫之人,多有不屑,但如今王振势大,以至厂卫也变的愈发跋扈起来,甚至前些时日,就连英国公都吃了暗亏。

是以,众爵爷心底虽瞧不上厂卫,但却也没人愿意去招惹他们。

等到所有人落座之后,一些早瞧于谦不顺眼的,此时哪里还忍得住,出言讥讽起来。

“于侍郎倒是好算计,寻来一江湖女子,怕是费了不少心思吧!这要是我们儿郎打输了,传出去颜面尽失。若是打赢了,传出去同样胜之不武,落得个欺负女子的恶名。”

有人笑着道:

“于侍郎为找这么个女子,怕是费了不少周折吧!哈哈哈……!”

又有人道:

“我可问了我家的,他也说了,自己怎么可能去对一个女子下战书!于侍郎,不知这战书究竟是哪家送去府上的?”

“我家那不肖子,也说不是他下的。”

“不会是有人故意想看咱们武官子弟丢丑,才伪造了这么一封,给女子下的战书吧!”

“不会这人就是于侍郎自己吧!”

“安乡伯此言差矣,于侍郎为人如何,你我皆知,他断然不会做下此等下作之事?”

“这可说不准……!”

于谦见众人矛头都指向他,心里一笑,此事他早有对策,刚要开口。

这时,提督武学,都察院佥都御史吴煜却早就忍不住,出言反驳,只盯着那最是阴阳怪气的安乡伯张安一人,质问道:

“安乡伯家里那两位,前几日被揍得鼻青脸肿,当时若非梅先生手下留情,怕是当下还躺着下不了地呢!对了……!当时最先挑衅的,就是你家那俩小子,最先被揍的也是他俩。若非他们,也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当下便有几位爵爷怪道:

“安乡伯该好好管管你家那两位了,莫将我家孩儿也带坏了。”

话音刚落,就有低笑声传出。

安乡伯黑脸一沉,指着吴煜白白胖胖,不怀好意的脸,咬牙切齿:

“吴胖子,你敢再说一遍么?”

吴煜冷笑一声,撸起袖子:

“怎么!安乡伯也想试试咱的武艺?要不咱们两人先上擂台打一架?”

有人连忙上前拉住。

“吴佥院,你一个摇笔杆子的,怎么能上擂台打架,实在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呐……!”

也有人劝安乡伯张安:

“姓吴的再怎么说,也还是都察院的人,那些御史什么德性!你今儿要真在擂台上揍了那吴胖子,岂不是戳那些御史的肺管子?到时候,怕是再看不惯他的,也说不得得站在他那边,结结实实参你一本,还是莫要受了他的激……!姓吴的用心险恶!千万莫要上了他的当!”

安乡伯张安方被劝住。吴煜却在一边,面带不屑的甩出一句:

“怎么?不敢……?呵呵……!”

之后便比划出一个口型,话虽未继续往下说,但安乡伯张安却分明瞧出两个字——「软蛋」。

“吴胖子,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