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颉利可汗!

天刚蒙蒙亮,长安城的晨雾还没散尽,李世民已换上一身青布圆领袍,腰束素色革带,去掉了平日的龙纹装饰,只留一块简单的玉珏。

长孙皇后也换了浅灰襦裙,卸了钗环,只插一支木簪,两人站在宫门口,看着等候的马车,倒像寻常人家的夫妇,半点没有帝王后妃的架子。

之前村里的人不知道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身份。

自从萧然用粮食提亲,李世民下旨之后,栲栳村的人知道了几个公主皇子的身份,也知道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身份。

看到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到来,萧然李丽质豫章公主几人倒是和之前一样。

张锦禾和张二丫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面对。

“之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长孙皇后看出两人的拘束,笑着开口安抚。

“是夫人!”张锦禾和张二丫笑了笑。

几个小孩子去学堂了,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自然看到小公主她们。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带来的人不多,但是物资这些是没少带。

张大郎,程处默几人也第一时间过来搬东西。

李世民掏出文书,“萧然啊!你现在也是伯爵了,该有自己的户籍了!”

萧然接过文书打开看了看,上面是州府和县司的印章。

李世民办这种事情,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我都快忘记了!”萧然看了看,顺手递给旁边的张二丫。

家里的钱都是张二丫管,习惯了递过去。

张二丫也听到了。

张二丫的指尖刚触到文书边缘,便蓦地顿住,指节无意识地绷紧,连指腹都微微泛白。

不是用力,是突然被什么绊住似的无措。

她垂着眼,睫毛轻颤两下,目光落在纸面上“户籍”两个字上,像被温水浸过的棉花,慢慢沉了下去,连呼吸都跟着缓了半拍。

手里的文书薄得能透光,却让她觉得指尖发沉。

她慢慢捏住纸角,动作轻得怕碰皱了,纸边沾着她指尖的温意,竟像是要被揉软。

原本嘴角噙着的那点浅淡笑意,不知何时悄悄淡了,嘴角轻轻往下撇了撇,又赶紧抿紧,像是怕那点不舍从唇缝里漏出来。

她低头叠文书,折痕压得格外慢,每一下都比平时轻半分,指尖在纸面上蹭过,像是在琢磨什么。

叠好后,她抬手摸向贴身布兜,手指伸进布兜时顿了顿,才把文书挨着赦牒放进去,又轻轻按了按。

像是想让这张新纸,离那份熟悉的安稳再近一点,别被“两户”的字隔开。

抬眼时,她的眼神里还飘着点没散的怅然,眼眶梢梢泛红,却又飞快地眨了眨眼,把那点湿意压下去。

指尖在布兜外又碰了碰,不是确认文书在不在,是想透过布面,再贴一贴那份曾被“一家人”裹着的暖,舍不得让它就这么变成“两户”的淡。

很早之前张二丫就想过这件事了。

之前就担心萧然独立出去,可萧然一直没有。

还是户籍在张大郎兄妹三人家,张大郎被赦免回来,张二丫又想到这件事。

没想到来的如此快。

现在变成两家人了。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得去看看李渊萧皇后几人。

李丽质拉了拉萧然的衣袖,指了指张二丫。

看到张二丫神情不对劲。

萧然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走到张二丫旁边,“一样的,之前什么样,之后还是什么样,不影响。”

张二丫点点头,心里很开心。

张二丫张大郎当家早,其实两个人年纪也不大。

萧然在有安全感,习惯了在一起。

李世民寒暄差不多,喊了一声,“萧然啊!天气不错,钓鱼去!”

“行!”萧然去房间里面,拿出鱼竿这些东西来。

张阿难帮忙拿东西,其他人没有去打扰。

两个人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坐下,李世民把鱼竿抛了出去,“我们认识差不多一年了吧!”

“嗯,去年差不多这个时间在这里遇到世伯的。”

李世民笑了笑,“真快啊!不知不觉都一年了,大唐在慢慢变好,其他地方改变很小,但是栲栳村是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秋收结束之后,地里的活相对少了,很多人又回到煤矿处工作去了。

印刷工坊也开始忙碌起来。

不少人开始捡栗子,摘柿子这些。

萧然没有做糖炒栗子去卖,村里不少人都在炒,张锦禾也炒。

这个确实很赚钱。

好几家都在准备扩建房子,或者是修修之前的。

冬天冷,现在得趁早准备。

“是啊!变化挺大的。”萧然也把鱼钩刨了出去:“村里的人吃苦耐劳,现在的日子都是他们辛辛苦苦得来的。”

萧然没有揽功的意思。

李世民摆摆手,让张阿难回避一下。

“你小子,到底何处来的?还不肯说说?”李世民很好奇。

“世伯,之前我不是早就说了,我是西域回来的,大唐遗民。”

“你这话骗鬼去吧!”李世民没好气说道:“你这样的人,怎可能是西域来的?”

“那世伯觉得我是何处来的?”

“我要是知道,还能问你吗?”李世民一阵无语。

萧然没有要说的意思。

李世民也就没有再问,萧然没有敌意,也没有什么野心,李世民和其他人都知道。

萧然做了很多利国利民的事情,也是公认的。

“其他的就不说了,我们再说说纵囚归狱吧!”李世民看向旁边的萧然,“好的我听了太多,现在我想听听不一样的。”

李世民想听弊端,或者是不一样的评价。

萧然握着鱼竿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水面上荡开的涟漪里,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语气比平时沉了些:

“世伯要是想听不一样的,那我就说点后世可能有人琢磨的话。”

“有后人看这事,未必全夸‘仁政’,说不定会说,这是‘政治作秀’。”

萧然侧头看了眼李世民,见对方没动怒,只是挑眉等着听下去,才继续说道:

“他们会说,世伯当初纵的,本就不是十恶不赦的死囚——之前世伯亲自核过名册,放的都是情有可原、有悔意的人,不是真的把所有待决死囚都放了。”

“旁人会觉得,这是‘提前筛好了人’,知道这些人大概率会回来,才敢做纵囚的事,说到底是为了显‘仁君’的名声,不是真的信‘所有人心有善念’。”

鱼竿在手里轻轻晃了晃,萧然又补充:

“还有人会说,给路费、发驿路券,甚至后续安排有手艺的人去工坊——这些周全,固然是仁政,可在旁人眼里,也像‘怕出岔子’的铺垫。”

“怕有人逃了,坏了‘君民互信’的名头,所以提前把后路铺好,让这些人‘不得不归’‘归了有好处’,算不得是纯粹的‘信任’。”

他伸手拨了拨水面的浮漂,声音放轻了些:

“当然,这些话不是说世伯做得不对——仁政落地,本就不能赌‘万一’,得周全,得让百姓看到回头的路,不然就是不负责任。”

“可后世看历史,总爱挑‘不纯粹’的地方,他们不会身处贞观的处境,不会知道世伯夜里琢磨‘会不会有逃的’时的顾虑,只会站在远处,说‘这是演给天下人看的’。”

李世民盯着水面的浮漂,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鱼竿,过了好一会儿才笑了笑:

“倒是敢说,不过你说得对,后世看前朝,总隔着一层雾,哪能知其中的难处?”

“我当初纵囚,是想试试‘仁能化人’,可也没傻到拿国法当儿戏,筛掉十恶不赦的,是护百姓,也是护这‘仁政’的根基。”

“若真放了弑亲谋逆的,他们逃了,受苦的还是百姓,那才是真的错了。”

“世伯心里清楚就好。”

萧然也笑了,“其实这些‘不一样的评价’也不是坏事——往后的君主若想学‘纵囚’,看到这些话,就会明白,仁政不是‘演一场戏’,得真的选对人、铺好路、扎好民心的根,不然学了表面,只会弄巧成拙。”

“从这点看,这些‘坏话’,倒比全是赞歌更有用。”

水面上的浮漂猛地往下沉了沉,两人同时抬手,鱼竿弯起一道好看的弧度,池边的风带着秋凉,却没吹散这席坦诚的话。

一个君主听着后世对自己仁政的“挑刺”,一个来自后世的人说着历史背后的权衡,倒比满朝赞歌更显真切。

李世民钓到的鱼比萧然的大,这让李世民心情大好。

不远处来了一匹马,是长安城的信送来给李世民的。

看到有人来,张阿难过去接过书信。

把书信给李世民。

李世民放下鱼竿打开书信,内容很短,但是看完让李世民神情很复杂。

指腹按在“颉利可汗”“时日无多”几个字上,墨痕仿佛都被按得深了些。

最初,他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起,瞳孔微缩,像是没料到这消息来得这样快,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锐光。

那是当年渭水之盟对峙、定襄之战决胜时,看向这个老对手的眼神,只是转瞬便散了,化作一片沉沉的怅然。

他垂着眼,目光落在信纸空白处,像是透过那薄薄的纸,看到了当年被擒的颉利可汗。

那个曾率突厥铁骑逼近长安的草原霸主,在太极殿上虽垂首却未完全臣服的模样。

嘴角原本因钓鱼获胜扬起的浅弧,慢慢压平,连面部的肌肉都似松了几分,没了之前的轻快,只剩一种“一个时代要落幕”的欷歔。

目光飘向远方的田埂,那里秋草泛黄,风吹过便轻轻晃动。

恍惚间竟像是看到了当年漠北的草原,旌旗猎猎,马蹄声碎,他与颉利隔着军阵对峙,彼此眼中都是不肯退让的锋芒。

呼吸微微沉了沉,他将书信缓缓叠起,叠得比平时规整,却也慢了许多。

指节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绷,只是捏着书信的力度,仍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郑重。

不是对敌人的恨意,而是对一个陪大唐走过最艰难岁月的老对手的尊重,是对那些金戈铁马、终成过往的复杂回望。

萧然看了看,之前的李世民都挺高兴的,一下子惆怅起来了。

“世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沉重啊?”

李世民把书信递给张阿难,“颉利时日无多了!”

“阿难,安排御医去看看,能医治就尽可能医治吧!”

“是!”张阿难有走到送信人旁边,说了几句。

“现在是贞观七年,应该能熬到贞观八年”萧然记得史书上是这样说的。

“这个你也知道?”李世民看向萧然。

“猜的,我觉得应该是这样。”

“你这样说,估计就是了。”李世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萧然说的肯定错不了。

“这些人和世伯生在一个时代是真倒霉!”萧然笑起来。

“这些人?还有谁?”李世民好奇。

“李密,王世充,窦建德,刘黑闼,刘武周,薛举,罗艺.”萧然略微停顿,“对了还有隐太子!”

前面说的好好的,听到隐太子,李世民也是一阵无语。

“也就是你小子,敢如此胡说八道!”李世民知道萧然是开玩笑,也没有放在心上。

“没有世伯,这些人或许都有机会大展宏图,特别是窦建德和隐太子!”

“哼!窦建德暂且不提,隐太子怕难哦!”李世民看着水面。

“没有世伯,隐太子确实很难在这些人里面脱颖而出,大唐哪怕是最后赢了,应该也不会太轻松的。”

李世民嘴角微微上扬,萧然这话让李世民很受用。

“其实,如果药师他们在,应该问题也是不大的。”李世民很认可李靖的军事能力。

“变数挺大的!”李建成不差,李渊也是,比起来李世民来差点意思。

“后世应该也有不少人骂我吧!玄武门之变.”

“这话说的,这包骂你的,你把贞观时期打造成盛世,史官也不会记录你是顺位继承的。”

李世民忍不住白了萧然一眼不想说话,“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烦!”

“哈哈哈!”萧然忍不住大笑起来。

“世伯,你的偶像是汉文帝是吧!”

“嗯,怎么了?”李世民没有否认。(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