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自寻死路
“裴应见!你逃不掉的!这整座山都被我们围了!”老者兀自不甘心地嘶喊着。
裴应见只是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他挟持着他,带着云承月三人,转身再次退入了那片茫茫无际的深山雪林之中,很快便消失在官兵们的视野里。
……
雪林寂静,只余下四人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中前行的声音。
北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
裴应见一手挟持着那老者,另一只手拄着一根临时折下的树枝探路,走得虽慢,却异常沉稳。
解药的药力尚未完全化解余毒,青川与青义依旧步履虚浮,云承月则在一旁时时照看着,一行人的速度被拖得很慢。
那老者被裴应见扼住要害,起初还算老实,可随着时间推移,眼见着裴应见等人都十分虚弱,心思便又活络起来。
他一双浑浊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断瞟向身侧陡峭的山崖,又估量着裴应见等人虚弱的状态,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行至一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崖道时,老者瞅准了裴应见侧身探路、手臂力道稍松的瞬间,猛地将全身的重量往外一挣!
他嘶吼一声,身子如同泥鳅般滑了出去,竟真的挣脱了裴应见的钳制。
他心中狂喜,想也不想便要往山林深处逃窜,可脚下积雪湿滑,他慌不择路,下一瞬,竟一脚踩空!
“啊——!”短促的狂喜化为极致的惊恐。
老者的身子直直朝着万丈深渊坠去,风声灌入耳中,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疾扑而出。
是裴应见。
他虽看不见,却听声辨位,动作快得超乎想象,在那老者彻底坠落的刹那,铁钳般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老者的身体悬在半空,脚下是白茫茫的云雾与深不见底的悬崖,整个人吓得魂飞魄散,裤裆里传来一阵温热的湿意。
崖上,云承月看得目眦欲裂,他第一时间扑过来,拉住裴应见。
“望之!松手!此等狼心狗肺之徒,救他作甚!让他摔死,一了百了!”
青义也撑着刀站起身,脸上满是恨意:“侯爷,云神医说得对!这种人,不值得!”
裴应见却充耳不闻,手臂上青筋暴起,也未曾松手。
同伴们的话他都听见了,但他没有回头,只是对着悬在崖下的老者,声音冷得像崖间的冰雪:
“想活吗?”
“想!想活!侯爷饶命!小老儿再也不敢了!”老者哭得涕泪横流,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另一只手死死扒住裴应见的手臂,生怕他有半分松懈。。
“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裴应见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但从今往后,需改过自新。不许再眷恋官场,你贪心太重,自私至极,你做了官,只会害了百姓们。我要你找个地方,隐姓埋名,了此残生。若再让我知晓你为非作歹,天涯海角,我必取你性命。你可听清了?”
“听清了!听清了!小老儿发誓,一定改过自新,再不问世事!求侯爷拉我上去!求侯爷!”
他立刻赌咒发誓,言辞恳切,仿佛是真心悔过。
裴应见沉默片刻,对着身后道:“青川,搭把手。”
青川虽心有不甘,却还是上前,与裴应见合力,一点点将那老者从崖边拖了上来。
老者一沾到实地,便如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恐惧交织在他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
云承月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裴应见松开手,缓缓直起身子,正要转身。
就在此刻,那瘫在地上的老者眼中却猛地闪过一丝怨毒与疯狂。
他看到了裴应见脚边一块拳头大小、棱角分明的石头。
机会只有一次!
他猛地抓起那块石头,用尽全身力气,从地上暴起,朝着裴应见毫无防备的脑袋狠狠砸去!
“望之小心!”
云承月的惊呼声响起。
然而,裴应见的身形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
他甚至没有完全转身,只是在老者暴起的瞬间,左脚为轴,右臂如鞭,反手一掌,迅疾无比地拍在了老者的胸口。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噗”声,像是拍碎了一个熟透的西瓜。
老者的动作戛然而止,脸上的疯狂与狰狞凝固住了。
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已经塌陷下去一个清晰的掌印。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喷出的却是一股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黑血。
随即,他双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整个人软绵绵地向后倒去,再无声息。
雪依旧在下,很快便覆盖了他死不瞑目的脸。
崖边恢复了死寂。
云承月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又看向一掌将其击毙、此刻正静静“望”着尸体方向的裴应见,心中翻江倒海。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
裴应见方才的搭救,并非是妇人之仁。
他给了那老者一个选择,一个活命的选择,也是一个最终审判自己的机会。
是生是死,全在老者自己的一念之间。
可惜,他选了死路。
这不是纯粹的善,更不是愚蠢的慈悲。
这是一种原则,一种独属于裴应见自己的行事准则。
作为朋友,云承月很清楚他的原则,并为之认同与敬佩。
他懂他,欣赏他,更钦佩他。
另外一边,青川和青义看着那具尸体,又看看自家主子平静得近乎冷漠的侧脸,心中翻涌的情绪难以言明。
他们先前还为主子出手搭救此等恶徒而心有不甘,此刻却只剩下彻骨的敬畏。
侯爷给了他活路,是他自己,亲手将那条路斩断了。
这是独属于自家侯爷的审判。
“侯爷……”青义撑着刀,挣扎着想行礼,他体内的余毒未清,身子晃的厉害,“属下明白了。”
裴应见没有回头,仿佛早已知晓他们的心绪。
他只是侧耳,静听着风雪刮过山崖的呼啸,那双盲眼里映不出任何景象,却仿佛能洞悉这天地间的一切。
“此地不宜久留。”他终于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青义,你熟悉军旅布防,看这山势,我们往何处去,才有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