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反杀
裴应见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望”着老者的方向。
风雪吹动他额前的乱发，他脸上没有惊骇，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
“为什么？”云承月扶着裴应见，冷冷地开口问道。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过，这致命一击，会来自那个他们以为的、世间仅存的温暖。
“为什么？”老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抚掌大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雪林里显得格外刺耳，“云神医，你问我为什么？”
他笑够了，才敛起神色，眼中透出怨毒的光：
“好叫各位知道，本官可不是什么青州百姓，本官是官！只不过因办事不力，被朝廷问责革职罢官罢了……”
他一步步走到裴应见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裴应见，你可知假死欺君是何等大罪？你以为你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我将你生擒，献于圣前，不止能洗刷我当年的错误，有机会官复原职，说不定更能平步青云！”
“你这双眼睛看不见，真是可惜了。”老者伸出枯瘦的手，状似亲昵地拍了拍裴应见的脸颊，语气里满是嘲弄，“小老儿我能重回官场么，可就全靠你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站起身，对着身后的官兵厉声下令：“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官兵一拥而上，冰冷的刀刃贴上颈侧。
青川想做最后的挣扎，可腹中毒素如烈火烹油，刚一运气便是一口黑血喷出，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再无半分力气。
云承月下意识地将裴应见护在身后，自己则被两个官兵粗鲁地反剪双手，用麻绳捆了个结实。
他没有反抗，此刻反抗也无用，只是死死盯着那老者，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穿。
“都绑了，带下山！”老者恢复了官架子，一挥手，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
他走到裴应见面前，啧啧有声：“裴侯爷，你也有今天。放心，到了京城，圣上圣明，定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裴应见一言不发，任由官兵将他从雪地上拖起。
他双目紧闭，嘴角还挂着血痕，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已然认命。
一行人就这么被押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
雪路湿滑，官兵们走得也颇为吃力。
那老者跟在裴应见身侧，不时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打量着他，似乎极为享受这位昔日侯爷此刻的狼狈。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队伍行至一处陡坡。
一直沉默不语的裴应见身形猛地一晃，像是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直挺挺地朝前栽倒。
“侯爷！”云承月惊呼出声。
押着裴应见的两个官兵猝不及防，被他带着一起滚倒在雪地里。
“废物！还不快把他扶起来！”老者怒斥道。
两个官兵手忙脚乱地去拉裴应见，可入手之处，却是一片冰冷僵硬。
其中一人试探着将手指放到裴应见的鼻下，随即脸色煞白，惊恐地叫道：“大、大人！他……他没气了！”
老者闻言，脑中“嗡”地一声。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推开官兵，亲自去探裴应见的脉搏。
指尖之下，一片死寂，竟再无半分跳动。
他又掰开裴应见的眼皮，那双曾经锐利如今失焦的瞳孔，此刻已然涣散。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老者脸上的得意与张狂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恐与慌乱，“不该这么快的！解药……解药！”
他的全盘计划，他的官复原职，他平步青云的美梦，全都系于这个活着的裴应见身上！
一个死的钦犯，功劳要大打折扣！
老者像是疯了一样，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抖着手倒出一粒蜡封的药丸，也顾不上脏，直接掰开裴应见的嘴就往里塞。
“快！快咽下去！你不能死！你听见没有，裴应见，你不能死！”他状若癫狂地拍打着裴应见的脸颊，试图让他把药丸咽下。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具本该僵硬冰冷的“尸体”突然动了，那只一直无力垂落的手，如铁钳般骤然扼住了他的喉咙。
方才还瞳孔涣散的裴应见，猛地睁开了眼，尽管依旧没有焦距，但那其中迸发出的凛然杀气，却让在场所有人如坠冰窟。
“呃……”老者的叫喊声被堵在喉咙里，他惊骇欲绝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那张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死气！
裴应见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已从老者腰间抽出一柄自卫的短匕，冰冷的刃尖反过来抵在了老者的脖颈大动脉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周围的官兵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局势已然惊天逆转。
“你……你使诈！闭息功……”老者终于明白过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恐惧。
“解药。”裴应见没有理会他的惊骇，手上微微用力，锋利的匕首便已划破了老者颈间的皮肤，一丝血线渗了出来。
“给！都给你！”死亡的威胁下，老者再不敢有半分迟疑，颤抖着将整个瓷瓶都递了过去。
裴应见头也不回，反手将瓷瓶抛向身后：“承月！”
云承月立刻会意，他虽被绑着，但手指尚能活动。
他用尽全力挣到瓷瓶边，用牙咬开瓶塞，先给离得最近、已近昏厥的青川喂了一颗，又踉跄着奔到青义身边，将另一颗解药塞进他嘴里。
药力化开，青川和青义几乎是同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呕出几口黑紫色的毒血，脸色虽依旧惨白，但呼吸却渐渐平稳下来。
“放……放开大人！”官兵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举起兵刃，将几人团团围住，却又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退后。”裴应见挟持着抖如筛糠的老者，一步步向后退去，“不想他死，就都别动。”
青川挣扎着站起身，捡起地上的佩刀，摇摇晃晃地护在裴应见身侧。
云承月也解开了绳索，扶起尚有些虚弱的青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