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中毒
青川则迅速将尚在昏睡的青义背负起来。
老者终于反应过来,他踉跄着扑到门边,从门缝里朝外一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远处雪地里,一排晃动的火把如鬼火般飘来,正对着他这间小木屋。
“侯爷!侯爷快走!从后窗走!”老者慌忙转身,脸上血色褪尽,“后头是山,他们人多,从前门走不掉!”
裴应见看了一眼那仅供一人钻过的小窗,又看了一眼老者,沉声道:“老丈,跟我们一起走。”
“不!不!”老者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他冲过来,用他那干瘦的身体使劲推着裴应见,“小老儿不能走!我走了,他们就知道是小老儿窝藏了您们,我留下来,还能说不认得你们,替你们拖延一阵!”
他见裴应见不动,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几乎是哀求道:“侯爷!您听小老儿一句!您是做大事的人,小老儿烂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您不能有事啊!”
说着,他不知从哪摸出一个布包,硬塞进裴应见怀里,“这是小老儿仅剩的干粮,带上!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走!”
裴应见不再犹豫,深深地看了老者一眼,率先从狭小的后窗翻了出去。
青川背着青义紧随其后,云承月最后,他回头时,只看到老者那张布满泪痕的脸,和那双催促着、恳求着的眼睛。
他刚一落地,身后的木窗便被老者从里面重重关上。
四人不敢停留,转身便没入了屋后茫茫的深山雪林之中。
他们一口气翻过了一座山头,身后的火光与人声被彻底隔绝。
直到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几人才停下脚步。
天已大亮,雪白的日光照在身上,却没有半分暖意。
青川将青义放下,云承月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额头,紧绷的脸终于松缓下来:“烧退了些,人应该快醒了。”
话音刚落,青义便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
他眼神迷茫,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得厉害:“水……”
“你等着。”云承月解下腰间的水囊,早已空了。
他看了看四周,捧起一捧干净的积雪,又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和一只小锅,准备烧些雪水。
青川则打开了老者给的那个布包,里面是几个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料的粗粮饼子。
他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嚼了嚼,虽然又干又硬,划得嗓子疼,但确实能果腹。
他将饼子掰碎,小心地喂到青义嘴边,又将布包还给裴应见。
裴应见也拿出一块,默不作声地吃着。
经历了连番变故与奔逃,他们早已是筋疲力尽,腹中空空。
这粗粝的食物,此刻如同珍馐。
然而,饼子刚下肚没多久,裴应见咀嚼的动作便是一顿。
他将剩下半块饼子拿到鼻下,眉头紧紧蹙起。
一股极淡的、寻常人难以察觉的苦涩味道,混杂在粗粮的霉味里,钻入他的鼻腔。
不对!他正要开口示警,腹中却陡然传来一阵绞痛,眼前随之一黑。
一股腥甜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喉间涌上。
“噗——”
一口黑血,喷洒在洁白的雪地上,触目惊心。
青川大惊失色,刚要上前,自己也是一阵天旋地转,腹痛如绞,他低头一看,正喂着青义的手上,不知何时竟也沾染了黑色的血迹。
那是从青义嘴角溢出的血。
云承月这才发现这一幕,手里的锅“哐当”一声掉在雪地里。
裴应见单手撑地,勉强稳住身形,他抬起头,凝眸瞪向那几个黑乎乎的饼子,皱眉咬牙挤出几个字:
“……干粮,有毒。”
云承月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裴应见身边,手指搭上他的脉搏。
那脉象乱如奔马,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死气,是十分凶险的脉象。
“是‘断肠草’混了‘牵机引’……”云承月声音发沉,这两种毒物,一种霸道猛烈,一种阴狠刁钻,混在一起,便是神仙难救的催命符。
他飞快地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想要施针封住裴应见的心脉,可那毒素发作得太快,他刚一落针,裴应见便浑身剧烈一颤,更多的黑血从唇角溢出。
裴应见撑着地的手不住地颤抖,剧痛从腹部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撕扯他的五脏六腑。
另一边,青川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浑身脱力,软软地倒了下去,他看着昏迷不醒、嘴角同样挂着黑血的青义,眼中迸出绝望的怒火——
那老东西……他为什么要害他们!
为什么?
裴应见的心也跟着这个问题。
那个满脸沟壑、哭诉着报恩的老人,那双浑浊而真挚的眼睛,那句“侯爷您是天大的好人”……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与腹中翻江倒海的剧痛交织在一起,显得无比荒谬。
就在这时,山林间的风雪里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似乎还伴随着盔甲摩擦的细碎声响。
追兵来了。
这一次,他们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青川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将刀横在胸前,摆出一个防守的姿态,可那握刀的手却抖得连刀都快握不住。
雪林中人影绰绰,很快一群身着官服、手持兵刃的官兵便将他们团团围住。
官兵们分开一条路,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人群后方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依旧是那身破旧的棉袍,依旧是那张布满沟壑的脸。
只是,他不再佝偻着背,腰杆挺得笔直。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也再没有半分泪意和敬畏,取而代之的,是鹰隼般的精明与冷酷的算计。
正是那小屋的老者。
青川目眦欲裂,他想不通,也无法接受。
老者没有理会他,目光径直落在半跪在雪地里,形容狼狈的裴应见身上。
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一个与他那张老脸极不相称的、得意的笑容。
“镇国侯,别来无恙啊。”他的声音不再苍老沙哑,反而中气十足,带着一丝文人特有的腔调,“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你……朝廷钦犯,裴应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