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 将来,离去的第二根由
夏欣看着萧阳忽然变得有些黯淡的眼神,心中暗叹,一目了然。
事实上,在很早之前她便已察觉出萧阳心境根源上所发生的本质变化,这就是她一直瞒着对方没说的那件事,也是她除却徐清儿这道天堑之外,始终无法说服自己选择留下的第二因素,而涉及这一层面,就不得不谈到关于有人在干涉他们之间的命运走向了。
其实在这件事情上,夏欣比起萧阳要远远看得更为真切透彻,她可以笃定,确有此事发生,甚至已无限趋近于背后的某些真相。
只是夏欣从始至终都相信,一切正如当初所言,那个在冥冥中出手的未知,并没有成功改写掉最终的结果,否则自己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留下,而萧阳也不会陷入两难的境地,但是,这条命运轨迹的细微变动,是毋庸置疑的。
其一在于最初时的发生,一切看似顺理成章,可若细想,根本经不起推敲,在这一方面,就连萧阳都在很早之前便发觉到了异常,不止一次生出怀疑,遑论是她夏欣?
其二,则是夏欣从怀疑转变为直接笃定的根本所在,当年她觉察到本心正在悄无声间不受控制倾向于萧阳之时,同样也发现了萧阳的心境正在不由自主的缓慢倾向于她自己,而这种反常的因果变动,她想,恐怕还要在火城之前,甚至极大可能在两人相遇之时就悄然开始了,待到端倪初显,事实已经不可逆的发生。
当然,对于这些,夏欣其实并不在意,选择了欣然接受,因为她始终坚信,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如果两人之间注定没有这一世缘分,那么那个冥冥中的未知何以如此大费周章的来做这些?没有理由,也不可能成功,是敌,妄图改变大势,大可直接过来截杀,没必要玩这些微末伎俩,是友,想要两人强行缔结一世姻缘,完全能直接扭转现实本质,也不会有今日局面。
夏欣曾为此牵引出无数条细微的因果线,以此设想出一个又一个可能,但最终无一例外,全都指向了一个最大可能,那就是有人想在她与萧阳原本的命运轨迹上动手脚,进而“试图”去强行改变一个既定的未来结果。
那个人是谁?祂来自哪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失败了,那个未来的结果到底是什么,这里面种种交织最终导致的那个未来结果究竟影响到了什么,细思极恐。
关于这些,夏欣从未和萧阳多说,而通过种种推测来看,她能断定,那个出手之人,并无害人之心,只是做法过于极端,终究全是徒劳,如果未来的那个结果为既定大势,那么祂的失败则为必然,如果那个出手之人的初衷是在于阻止她与萧阳将来的那场诀别,那么祂的失败,同样预示了她会离开的必然。
但这些都不是让夏欣决定想要离开的第二因素之根由,其中根本还是在于萧阳本身。
在最初之时,夏欣本以为受此影响最深的是自己,因为那时她心中的倾倒之势明显要胜过于萧阳,但后来她发现错了,这场命运走向的细微变动,或许萧阳才是那个深受影响最大的人,刚开始她还只是怀疑,直到烬土一战分离三年后的重逢,让她直接笃定了下来。
在金家重逢后的那段时日,她看穿了萧阳心境本质上的所有变动与不可抑制的潜在趋向,经过三年的离别,对方心中之意,已然演化到了深如瀚海般的地步,如果不是他心中暂时还有个徐清儿作为压制,早就失去本心,主动过来投怀送抱了。
且不谈萧阳本身道心之坚定,按理来说根本不至于此,要知道,三年之前,两人在烬土形影相随共度过三年岁月后,萧阳都还是口是心非,难以接受,在自我纠结中苦苦挣扎,何以三年不见,还是在有着一个徐清儿作为本心抑制的前提下忽然态度大变,情心至臻,达到了这种地步?难道是因为当年那一战的生死与共,还是说萧阳从始至终都是装的,其实早已见色起意,或者顺势而下,所做的种种皆不过是他欲情故纵的表现出来的假象?
如果是这样,夏欣岂会看不出来?没有这种可能,否则,萧阳在最一开始就被她当做心思狡诈之辈直接杀了。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萧阳被人在暗中动了手脚,以至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心中那份悄然滋生的情愫,已经在不自知的日积月累中,渐渐酝酿到了无法自拔的程度。
后来,这一点很快就被证实。
虽然夏欣暂且无法洞悉那个未知之人究竟在萧阳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但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萧阳的潜在意识时时刻刻都在受她所影响,进而使其在汹涌澎湃的情意瀚海中道心质变,全面倾倒,以一种极其缓慢而无法察觉的趋势转向于她的同时,正在不断磨灭那份最初时的心。
然而,那个未知之人终究还是小觑了萧阳的初心,无论他心中对自己的爱意变得有多深厚,徐清儿的地位都始终如常,这也间接表明了,萧阳对徐清儿的执念究竟有多深。当然,这里面不能排除一个更可怕的因素,在那个未知之人想要改变她与萧阳既定的未来结果时,还有人在保徐清儿,若是如此,牵扯可就远了!
而夏欣除却徐清儿决定离开的第二缘由,就在于此,如果说徐清儿是一道横亘在她夏欣和萧阳之间,一道不得不被迫选择离开的天堑,那么萧阳道心的质变,即为她必须离开的根本,这关乎着萧阳的大道未来,甚至是生死性命。
因为一旦萧阳整颗道心完全转向于她,那么就相当于他将彻底丧失原本的道心,甚至还会因此迷失自我,本性湮灭,现在看上去兴许没什么太大异常,可百年千年,长此以旧,是一定会出大问题的。
其实现在就已经从萧阳的言行举止中看出一些端倪,这还仅是刚开始,久而久之,后果之严重,可想而知。
到时于她夏欣而言,确实是得偿所愿了,因为从今以后,萧阳心中除她以外,再不可能容得下任何事物,也永远都不可能离得开她,可对萧阳自己呢,丧失自我,本心湮灭,那还是他自己吗?无非是沦为一具被情爱之心所主导的可悲傀儡,和行尸走肉没区别。
难道这就是她夏欣想要的结果吗?不,从来都不是,否则,她也没必要因此日日愁心,大可直截了当,强心抹除萧阳神智,重新为其凝聚一颗本心,然后将其永世囚禁在自己身边,这样效果更好。
归根结底,她想要的,无非是一个原原本本,喜欢着她自己,还能心甘情愿选择留在她身边的心上人,而不是一个没有本心,对她唯命是从,只为她而活的痴情傀儡。
故而一直以来,关于徐清儿,她从来都不会去逼迫对方,她是在改变,但绝不会去强行改变,她所做的一切,从来都只是想要以本心和行动来向对方证明,其实她比徐清儿更好,哪怕最终对方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徐清儿,她也无怨无悔。
曾经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亦是如此。
介于如此,她不得不选择离开,好让萧阳来一次彻彻底底的道心大破灭,以此重塑本心,回归真我,免得将来前路断绝。
只是她又觉得害怕,一旦萧阳道心彻底破碎,还能重拾道心吗?不是她不相信萧阳,而是她怕那个冥冥中的未知,还有潜在的手段没有显化出来。
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作为萧阳另一半道心所在的徐清儿,可是那时,一半道心的平衡已经被打破,凭一个占据着区区一隅之地的徐清儿,能否助他?
所以,她一定要去亲自面见徐清儿,她要看看那个女子是否有资格相伴于萧阳左右,更要看看那个女子是否能做到,如果不能,那么她就只能强行将萧阳带走了,以后萧阳前路断绝,她也不要这大道了,就此同归天地外,不问世事,直至死亡,譬如那一句“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可如果能呢?待到萧阳道心破碎后本心归位,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自己?会不会日日夜夜有着徐清儿的相伴,就这样把她给忘了,会不会这就是两人之间既定的未来,所以那个冥冥中的未知才会冒天地之大不韪,企图强行扭转历史,改变未来?会不会那个人就是未来失意而不甘的自己?
往往想到这些,夏欣都有种想落泪的冲动,她很害怕,她怕一切料想成真,两人之间的注定要以一场不可更改的悲剧来收场,总说纵使离别终相逢,可是,这何尝不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自我安慰?未知的将来,谁能说得准?
“罢了,只要你过得好,我,都能无所谓的,至少,命运变动之后,在你回去之前,我们还有一段变得更加美好的岁月,不得不说,那未知之人的手段真是高明,连我都束手无策,但其实都一样,有那个女子在,我们就注定要分别,从一开始我就该知道,冥冥中早已注定。也许我就是第二个金曦,也许我比她更可悲。将来的事将来说吧,但愿我们将来能有一个好结局,就像那时所说,一起走向大道巅峰,在时间的尽头处永恒。”不知不觉间,夏欣的眼神也变得黯淡起来,好似蒙上了一层幽幽水雾,她在心里叹了又叹,叹了又叹。
短暂的寂静,让这亭台中的气氛压抑的仿佛要窒息,苏诚觉察到萧阳和夏欣神色上的异常,小声询问道:“师父、师娘,你们怎么了?”
“油腔滑调,少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夏欣忽然露出一副凶巴巴地神色,毫不犹豫地伸手向前赏了萧阳一个板栗。
萧阳龇牙咧嘴,小声哀鸣,捂着额头后仰而倒,直接摔下了石凳。
苏诚见状被吓了一跳,不由担起师父的脑袋还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