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理智的缰绳
张虎靠着墙，大口喘着粗气，后背的剧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神经。可他顾不上这些，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地钉在那个站在房间中央的身影上。
苏明。
不，那不是苏明。
他浑身浴血，像一尊刚从炼狱里爬出来的魔神。可他只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黑框眼镜后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变得空洞、茫然，仿佛灵魂被瞬间抽离了躯壳。
“明……明哥？”
张虎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干涩。
没有回应。
站在那里的，只是一具行走的、沾满了血肉的雕像。
林薇的心沉到了谷底。一股比面对怪物时更深沉的寒意，从她的尾椎骨一路爬上天灵盖。
她见过这种眼神。
在精神病院的重症监护区，那些彻底迷失、灵魂崩塌的病人，就是这种眼神。
他……疯了？
在经历了那场极致的、非人的杀戮之后，他的理智，终于被那头名为“夜”的野兽彻底吞噬了吗？
那个冷静分析、智计百出的天才，和那个狂暴嗜血、状若疯魔的怪物，最终，是后者赢了？
林薇不敢想下去。
她和张虎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同一种情绪。
极致的恐惧。
他们不知道，此刻在苏明的世界里，正掀起着一场远比血肉风暴更骇人的……精神海啸。
……
纯白。
无边无际的纯白空间。
苏明的主意识体，正悬浮在这片空旷得令人发疯的世界中央。
在他的面前，那块巨大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虚拟面板，正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姿态，将冰冷的数据，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人格模板：苏明（主人格）】
【状态：精神疲惫】
【属性：】
【力量：5 （你连一桶纯净水都扛不起来）】
【敏捷：6 （百米冲刺勉强及格）】
【体力：4 （长期久坐，腰肌劳损）】
【精神：18（人形自走数据库，但一碰就碎）】
【天赋：超忆症（s级），逻辑推演（A级）】
【当前情绪：震惊，愤怒，恐惧，排斥，混乱……】
【人格模板：夜（第二人格）】
【状态：能量消耗巨大，极度兴奋中】
【属性：】
【力量：18（一拳干翻史前巨鳄）】
【敏捷：17（子弹都得慢动作播放）】
【体力：20（只要有架打，就能战到宇宙洪荒）】
【精神：5 （除了打架，脑子里只剩下肌肉）】
【天赋：战斗本能（s级），狂怒（A级）】
【当前情绪：狂傲，嗜血，不屑，杀戮欲高涨】
【人格同步率：0%】
一行行文字，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苏明的认知体系。^y￠e`x,i?a′k-e·.?c!o^m¨
十八年来，他所建立的、所信仰的、所依赖的整个世界观，在这块面板面前，被碾得粉碎，连一粒尘埃都不剩。
震惊。
恐惧。
排斥。
愤怒。
无数种负面情绪，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的精神世界里疯狂冲撞，要将他的理智彻底撕裂。
换做任何一个人，在亲眼目睹这种超自然现象，并确认自己身体里还住着一个疯子之后，恐怕都会立刻精神崩溃。
但苏明不是任何人。
他的精神属性后面，跟着一行冰冷的系统评价。
【精神：18（人形自走数据库，但一碰就碎）】
此刻，那脆弱的外壳正在碎裂。
可外壳之下的那个“人形自走数据库”，那颗被他锤炼了十八年、sss级的超级大脑，在短暂的宕机后，被求生的本能强行……重启了！
嗡——！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混乱，所有的恐惧，在这一瞬间，被一股更强大的、不属于情感范畴的力量，强行压制、冻结、隔离！
那是一种纯粹的、绝对的理性。*k^u¨a?i\d,u\b′o?o/k..,c?o¨m+
就像一台超级计算机，在系统即将崩溃的瞬间，自动关闭了所有不必要的娱乐程序，将全部的运算力，都集中到了核心任务上。
分析。
接受。
利用。
苏明的意识体，那双原本充满混乱的眼睛，瞬间变得清澈、冷静，甚至冷酷。
他开始像阅读一篇科研论文一样，逐字逐句地，解构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切。
【第一，‘夜’是真实存在的，他是我的一部分，是这具身体力量的来源。】【第二，‘夜’的本质是纯粹的战斗本能和被压抑的负面情绪集合体，他没有理智，没有道德，没有底线，只有破坏和杀戮的欲望。】
【第三，我是这具身体理智的来源，拥有分析、规划、欺骗、利用规则的能力。】
【第西，我们是一体双魂，荣辱与共。他若失控，我必疯魔。我若死亡，他也将消散。】
一连串的结论，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被清晰地罗列出来。
苏明抬起头，看向精神世界另一端，那个被血色锁链束缚在王座之上，正对他投来轻蔑笑容的“自己”。
他终于明白了。
“夜”，不是敌人。
也不是朋友。
他是一件武器。
一件拥有毁天灭地威能，却没有保险装置的核武器。
而自己……
必须成为掌控这件武器的发射按钮，是为这头脱缰的猛兽套上缰绳的骑士，是为这股失控的力量，划定航道的堤坝！
否则，他们两人，都会被这股力量反噬，一同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个定位清晰的瞬间，苏明感觉到，自己那即将崩溃的精神世界，仿佛被注入了一根坚不可摧的钢筋脊梁，瞬间稳定了下来。
“喂，书呆子。”
精神世界里，“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催促，轰然炸响。
“发什么呆？外面还有两个活的，不趁热解决掉吗？那个叫周龙的杂碎，我还没玩够呢！”
一股狂暴的、充满了杀戮欲望的意志，如同岩浆，从精神世界的地底喷涌而出，试图再次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苏明能感觉到，现实世界中，自己的手臂肌肉正在不受控制地坟起，血液在加速奔流，心脏在剧烈跳动！
那头野兽，在咆哮，在冲撞，在渴望着更多的鲜血！
若是几分钟前，苏明面对这种精神冲击，只会感到恐惧和无助。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的意识体，在纯白的空间中，缓缓抬起了手。
一道无形的、由纯粹意志力构筑而成的屏障，在他的面前轰然竖起，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冰墙，死死地挡住了那股狂暴的意志洪流。
“夜”的冲击，第一次被正面阻挡了。
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了更愤怒的咆哮。
苏明的意识体，只是面无表情地，对着那片狂暴的意志，吐出了两个字。
“安静。”
冰冷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如同神明下达的敕令。
轰！
那道意志屏障光芒大盛，硬生生将“夜”的咆哮与冲动，压了回去！
精神世界，重归死寂。
……
现实世界中。
林薇和张虎正眼睁睁地看着苏明的身体，发生着一种诡异的变化。
他那原本因为不受控制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停止了抖动。
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里，仿佛有某种东西，正在从最深处，一点一点地，重新浮现。
迷茫消失了。
震惊消失了。
恐惧消失了。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万年寒潭般的冷静。
以及……一种让林薇感到头皮发麻的，绝对的掌控力！
苏明缓缓地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沾满了血污的黑框眼镜。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满身的血污和碎肉，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似乎只是在嫌弃衣服脏了。
然后，他抬起眼，视线扫过门口那两个己经彻底僵住的队友。
张虎看到他的眼神，心头一喜，下意识地就想上前关心。
“明哥！你……你没事吧？刚才吓死我了！”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明下一句话，硬生生堵了回去。
苏明完全无视了他的关心。
他用一种近乎命令的、不容置喙的语调，冷静地开口。
“不想死，就跟上我。”
“我们需要找到院长办公室。”
说完，他甚至没有给两人任何反应的时间，径首转身，越过他们，走向了那扇破烂的、通往未知黑暗的病房门。
没有解释。
没有商量。
只有通知。
张虎和林薇都愣在了原地。
他们看着苏明那并不算高大的背影，看着他踩过地上的血泊与碎肉，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走向黑暗。
他身上的血污未干，那股腥臭味依旧刺鼻。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给人的感觉，不再是那个沾满血腥的疯魔。
而是一个从地狱归来，将所有疯狂都踩在脚下，重新戴上理智假面的……君王。
他那单薄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投下了一道巨大而又神秘的阴影，将两人笼罩其中。
林薇和张虎再次对视。
这一次，他们眼中的恐惧己经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困惑，是震撼，以及一丝……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信赖”的东西。
他们别无选择。
只能跟上。
一个全新的、以苏明为主导的团队格局，在这片血腥与废墟之中，悄然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