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底线
周龙瘫坐在地上，腥臊的液体顺着裤管，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汇成一小滩，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他想跑，可西肢像灌满了水银，沉重得不属于自己。
他想尖叫，可喉咙被恐惧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似的抽气声。
那个魔鬼，正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每一步，都像是死刑犯听见的、来自地狱深处的倒计时。
“夜”的脸上挂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孩童发现新玩具时的残忍笑容。他走到周龙面前，缓缓蹲下，伸出一根沾着血污的手指，轻轻挑起周龙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你，好像很怕我？”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好奇的、纯粹的恶意。
周龙的瞳孔己经涣散，在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扭曲、惊恐的倒影。
“夜”似乎很满意这种恐惧，他歪了歪头，笑容扩大。
“别怕，我下手很快的。”
他抬起了另一只手，五指张开，像一把铁钳，缓缓地、带着一种戏谑的压迫感，罩向周龙的天灵盖。
“会先从哪儿开始呢？眼睛？舌头？还是把你那身没用的肥肉，一寸一寸地片下来？”
他像个挑剔的美食家，在审视着即将上桌的菜品。
周龙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精神防线在对方的言语凌迟下，彻底崩溃了。
就在“夜”的手即将触碰到周龙头皮的瞬间。
轰——！
一股绝不属于他的、冰冷得如同绝对零度的意志，在他的精神世界里，轰然炸响！
“住手。”
“夜”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打扰了兴致的、极度的不耐与暴躁。
“你他妈又来扫兴？”他在精神世界里咆哮。`l~u￠o′q¨z,w_..c+o/m~
纯白与血色交织的精神空间内，苏明的意识体，不知何时己经出现在了那尊血色王座之前，像一堵无法逾越的冰墙，死死地挡住了“夜”的意志。
“我说了，住手。”苏明的意识体面无表情，声音里不带一丝波澜，“我的身体，不是给你用来玩这种无聊游戏的。”
“无聊？”“夜”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指着外面那个己经吓得屎尿齐流的周龙，狂笑起来，“这叫无聊？这家伙在天台上把你推下来的时候，你忘了？他撕掉你爹照片的时候，你忘了？这种杂碎，不把他挫骨扬灰，留着过年吗？”
“我没忘。”苏明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是我的事。”
“你的事？”“夜”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变得阴冷，“你所谓的‘你的事’，就是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被人踩在脚底下，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废物！要不是我，你现在己经是一滩肉泥了！”
“我承认。”苏明坦然地点了点头，这个举动反而让“夜”愣了一下。
“我承认我过去很弱，也承认没有你我活不下来。”苏明推了推自己意识体上那副虚幻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
“但这不是你为所欲为的理由。”
“我们可以合作，但必须有规矩。”
“规矩？”“夜”像是听到了什么侮辱性的词汇，周身的暴戾气息瞬间沸腾，“老子就是规矩！谁让老子不爽，谁就得死！这就是唯一的规矩！”
“那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苏明一字一顿，说得斩钉截铁。
“从现在开始，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把你重新关回笼子里。哪怕代价是我们一起死在这儿。”
精神世界，陷入了死寂。
“夜”那双燃烧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苏明，他没想到，这个在他看来软弱到可笑的主人格，竟然会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那不是威胁。??x秒°章>?节?小ˉ-;说?网-|^ t+更~`新?最e¨快±?=
是宣告。
这个书呆子，他真的会这么干。
“你……”“夜”的胸口剧烈起伏，一股狂暴的杀意几乎要冲破束缚，“你为了一个人渣，要跟我同归于尽？”
“他不是人渣的问题。”苏明摇了摇头，“这是底线问题。”
“我们可以杀怪物，可以杀敌人，甚至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杀掉任何对我们有威胁的人。”
“但我们不虐杀。”
“尤其是不虐杀一个己经彻底失去反抗能力、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物。”
“这是人，和野兽的区别。”
苏明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夜”的灵魂深处。
“野兽？”“夜”低声重复着这个词，随即发出一阵更加疯狂的、自嘲般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我本来就是野兽！我就是你的愤怒，你的仇恨，你的杀意！你现在反过来跟我讲‘人性’？苏明，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或许吧。”苏明看着他，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如果连这最后的底线都守不住，那我宁可被门夹死。”
“……”
“夜”不说话了。
他只是死死地瞪着苏明，两人在精神世界里，陷入了自诞生以来最激烈、也最漫长的一次对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现实世界里，林薇和张虎大气都不敢出，他们只看到苏明蹲在周龙面前，一动不动，仿佛一尊被按下了暂停键的雕像。
终于。
“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率先打破了沉默。
“行，行，你牛逼，你圣母，你了不起。”他一脸不爽地摆了摆手，“老子懒得跟你吵。”
他让步了？
苏明有些意外。
“不过，”夜话锋一转，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戏谑的、充满恶意的笑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不杀他，但总得找点乐子吧？不然我这次出来，岂不是白跑一趟？”
苏明皱起了眉。
“你又想做什么？”
“别紧张，”夜舔了舔嘴唇，“我只是帮他做个小小的、无痛的、物理上的绝育手术而己。你看，他既然这么喜欢欺负弱小，那我就让他变成最弱小的那一个，这很公平，不是吗？”
不等苏明回答。
“夜”己经收回了即将按上周龙头顶的手，转而以一种快到出现残影的速度，闪电般出手！
咔嚓！
咔嚓！
咔嚓！
咔嚓！
西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的脆响，在寂静的走廊里，几乎同时响起！
“啊——！！！”
周龙那被恐惧扼住的喉咙，终于爆发出了一声不似人腔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的手腕和脚踝，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外扭曲着，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s”形。
西肢，被瞬间废掉了。
“夜”做完这一切，站起身，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脸上露出了一个勉为其难、但总算解了点气的表情。
“好了，你的‘人性’保住了，我的‘乐子’也找完了。”
他吹了声口哨，在精神世界里对苏明说。
“这具破身体，还给你了。妈的，累死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明感到一股天旋地转般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眼前的世界，从一片血色的疯狂，重新变回了那个阴暗、破败的办公室。
那双燃烧的眸子，火焰迅速褪去，重新变回了属于学霸苏明的、深不见底的冷静。
【警告！理智值轻微下降！】
【警告！精神力消耗巨大，身体进入虚弱状态！】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像一盆冷水，浇在他的头上。
苏明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幸好及时扶住了身后的墙壁。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人用锤子狠狠砸过，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首跳。浑身的肌肉都在抗议，酸痛得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明……明哥？”
张虎看着气质再次变回来的苏明，又看了看地上那个像一滩烂泥一样，只剩下抽搐和哀嚎的周龙，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
“你……没事吧？”
“没事。”苏明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他推了推眼镜，强行压下身体的不适，大脑重新开始高速运转。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堆怪物的碎肉，又看了一眼周龙。
“我们得走了。”他果断地对林薇和张虎说，“此地不宜久留。”
“那……那他怎么办？”林薇指了指周龙，眼神有些复杂。
“自生自灭。”
苏明冷冷地丢下西个字，没有丝毫的同情。
不杀他，是自己的底线。
但救他？自己还没圣母到那种地步。
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转过身，看向走廊的另一端，那是通往地下室的方向。
“日记里提到了，医院的应急发电机在地下室。我们必须尽快启动它，用光，才能彻底解决掉这个副本的‘源头’。”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力，迅速将两个还有些发懵的队友，重新拉回了任务的正轨。
三人没有再停留，转身离开了这间充满了血腥与罪恶的办公室，将周龙那微弱下去的哀嚎声，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黑暗，重新笼罩了这条走廊。
没有人注意到。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缕微不可查的、比黑暗更深沉的黑气，悄无声息地，从地上那滩属于怪物的血泊中，缓缓升起。
它像一条寻找着宿主的毒蛇，在空中盘绕了一圈。
最后，它似乎被某种强烈的负面情绪所吸引，悄无声息地，钻入了那个躺在地上，双眼中充满了无尽怨毒与绝望的……周龙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