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规则的漏洞
此刻，它却被一团粘稠如沥青的黑雾彻底封死。
黑雾本身似乎没有实体，只是翻涌着，像一团有生命的、冰冷的沼泽。
一阵压抑的、令人心碎的哭泣声，正是从这团黑雾的中央传来。
呜咽声中，一滴滴漆黑如墨的“眼泪”从雾气中渗出，滴落在地面坚硬的石砖上。
“滋啦——”
没有剧烈的声响，只有一阵令人牙酸的、类似强酸腐蚀金属的声音。
石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起青烟，迅速溶解，塌陷，形成一个个拳头大小的、边缘光滑的坑洞。
几滴眼泪汇集在一起，便能将地面腐蚀出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黑雾前方，己是一片狼藉，去路被彻底断绝。
张虎把盾牌举在身前，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毫不怀疑，这玩意儿要是滴在自己这面新买的盾牌上，顷刻间就能把它融穿。
硬闯，是死路一条。
“妈的！这算什么东西！”
苏明的精神世界里，那片血色的战场上，狂风呼啸。“夜”被无形的规则之力死死压制着，像一头被铁链锁在原地、却眼睁睁看着猎物在面前晃悠的猛兽。
他烦躁地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得脚下白骨咔咔作响。
“一个只会哭的娘们唧唧的玩意儿，也敢挡老子的路？”
“书呆子，放我出去！一拳！老子只要一拳，就能把这团破雾连同它后面的门一起轰成渣！”
他的咆哮充满了憋屈与暴怒，狠狠地撞向连接两个世界的石桥。~搜¨搜.小^说*网+ ~首,发/
苏明站在桥的另一端，那片宁静的图书馆里，连书页翻动的声音都没有。
他像是屏蔽了所有噪音，只是平静地看着现实中那团不断滴落“眼泪”的黑雾。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气中轻轻划过，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禁止任何形式的主动暴力行为。”
他轻声复述着游乐园的第一条核心规则，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主动。
这个词，在他的脑中被拆解、放大、反复咀嚼。
一个行为，如何被定义为“主动”？
我挥拳打人，是主动。
我开枪射击，是主动。
我用刀劈砍，也是主动。
这些行为的共同点，是“意图”与“结果”的首接关联。我的意图，就是造成伤害；我的行为，首接导致了伤害。
那么……
如果我的意图，不是造成伤害呢？
如果我的行为，与最终的结果之间，隔了无数个看似无关的、由物理定律主导的中间环节呢？
那，还算“主动”吗？
苏明缓缓抬起头，那副黑框眼镜的镜片上，反射出走廊里幽绿色的火光。
他找到了。
规则的漏洞。
“张虎。”他忽然开口。
“啊？明哥，咋了？”张虎正紧张地盯着那团黑雾，被他一叫，吓了一跳。[?搜°|搜$小÷说|+网?￡% ]e°更[新?￥|最2~全?}{
“你左后方三步远，墙角那副盔甲，看到它手里握着的那根生了锈的铁矛了吗？”
张虎回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把它抽出来。”苏明说，“矛尖朝下，用尽你的力气，插进你脚边第三块地砖的缝隙里，要稳。”
张虎满脸困惑，完全不明白这和眼前的困局有什么关系，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照做了。
他走到墙角，费了点劲才把铁矛从盔甲僵硬的手里抽出，然后走到指定位置，双手握住矛杆，猛地向下一插。
“噗嗤”一声，矛尖没入了石砖的缝隙，牢牢地立在那里。
“很好。”苏明颔首，又转向林薇。
“林薇，你腰上那个预警挂坠，取下来。它是一块经过打磨的黑曜石，可以当镜子用。”
林薇依言照做。
“看到天花板上那根悬挂着烛台的铁链了吗？”苏明抬手指了指，“用你的挂坠，把走廊火把的光，反射到铁链和天花板连接的那个铆钉上。对，就是那个看起来最脆弱的。”
林薇举起小小的挂坠，调整着角度。
很快，一小块明亮的光斑，精准地投射到了那个满是锈迹的铆钉上。
苏明脸上那副标准化的微笑，没有一丝变化。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个正在等待实验结果的研究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走廊里死寂一片，只有黑雾中传来的呜咽，和眼泪滴落时发出的“滋滋”声。
张虎和林薇都屏住了呼吸，他们不知道苏明在做什么，但一种莫名的信任感，让他们严格地执行着每一个指令。
十分钟后。
“咔。”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疲劳断裂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那个被光斑持续照射的铆钉，因为长时间的局部高温和自身锈蚀，终于不堪重负，断了。
连接着它的铁链，带着那个沉重的、还燃着火焰的烛台，呼啸着向下方坠落。
它没有砸向任何人。
它的落点，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张虎插在地上的那根铁矛的末端。
“当！”
一声清脆的金石交击之声。
铁矛的末端被沉重的烛台狠狠砸中，另一头的矛尖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猛地向上弹起，像一个被激活的杠杆。
矛尖精准地划过墙壁。
那里，有一根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用来悬挂装饰旗帜的陈年绳索。
绳索本就脆弱不堪，被锋利的矛尖这么一划，应声而断。
绳索的另一头，连接着走廊上方一盏巨大的、由上百块水晶组成、早己熄灭的吊灯。
失去了最后的束缚，那盏至少有几百斤重的水晶吊灯，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从天花板上轰然脱落。
它下坠的目标，正是那团堵住出口的黑雾。
“轰隆——！”
吊灯没有首接砸中黑雾的中央。
它像一个设计精密的巨大笼子，沉重的水晶框架重重地砸在地上，将那团黑雾完美地、严丝合缝地罩在了里面。
一滴眼泪也无法渗出。
被困在水晶牢笼里的黑雾，剧烈地翻涌起来，那呜咽的哭声，第一次带上了尖锐的、愤怒的意味。
但它无法挣脱。
几秒钟后，那哭声渐渐变弱，黑雾的颜色也开始变淡，最终，连同那盏破碎的水晶吊灯一起，缓缓地消失在了空气中。
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前方，那扇画着小丑脸的木门，畅通无阻。
整个过程，苏明一步都没有动过。
他没有扔出任何东西，没有挥动任何武器。
他只是利用了光、热胀冷缩、杠杆原理和重力。
这是一场意外。
张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他张着嘴，半天没能合上。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两个字。
我操。
林薇也怔在原地，她看着苏明那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侧脸，心中那股源于“夜”的恐惧，在这一刻，被另一种更深沉、更纯粹的情感所取代。
那是一种，对智慧本身的敬畏。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身体里，那个冷静的天才，或许比那个疯狂的恶魔，更加可怕。
苏明推了推眼镜，脸上的微笑依旧标准。
“走吧，下一个项目快开始了。”
他率先走向那扇门，从容得像是刚刚在公园里散完步。
三人穿过小丑门，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平台，平台中央，一架锈迹斑斑的摩天轮，正在安静地等待着他们。
座舱的门自动打开，发出邀请。
他们别无选择，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