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二次谈判
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发出尖锐的、不堪重负的哀鸣。
苏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任由那股撕裂般的痛感冲刷着自己，却没有试图去抵抗或麻痹它。
他在感受。
用自己这具脆弱不堪的肉身，去复刻、去记忆另一半灵魂刚刚经历过的一切。
这是账单。
是那份狂暴力量背后，必须支付的代价。
也是他这一次，走进那座精神世界的，唯一筹码。
他闭上眼。
意识抽离了疼痛的躯壳，穿过一片无形的屏障，再次降临。
血色的天空下，白骨铺就的荒原一望无际。
那座连接着两个世界的石桥，此刻正流淌着温润的金色光辉，像一条凝固的、有了心跳的动脉。
桥的对面，白骨王座上，一个身影正百无聊赖地靠坐着，手里抛着一颗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磨损严重的骷髅头。
“夜”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动作停顿了一下，抬起头。
那双暗淡下去的猩红瞳孔里，重新燃起一丝玩味的火星。
这一次，苏明没有停在桥的这一端。
他迈开脚步，走上了那座发光的石桥。
他走得很稳，每一步的距离都分毫不差，最终，停在了桥梁的正中央。
一个平视的位置。
一个谈判桌上，双方平起平坐的位置。
“你很得意。”
苏明开口，声音平静，陈述着一个事实。
“夜”嗤笑一声，将手里的骷髅头随手向后一扔，那东西滚落在地，发出一阵空洞的响动。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一条腿搭在王座的扶手上，整个人显得散漫又危险。
“怎么，书呆子，过来看我笑话？”
“夜”挑了挑眉，“还是说，你那引以为傲的脑子，终于被痛觉烧坏了，跑来我这儿哭鼻子？”
苏明没有理会他的挑衅。`§第|一2看?书?±网$d ·更?新?o最?@;全.
他只是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并不存在的眼镜，这是一个根深蒂固的、用以集中精神的习惯性动作。
“哭泣乐园，我们能活下来，是因为你。”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整个精神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一瞬。
“夜”脸上的讥诮僵住了。
他准备好了一箩筐的嘲讽，准备好了看这个书呆子如何用他那套逻辑来粉饰自己的无能，却没料到对方会是这样一句……
一句不带任何情绪、却又份量十足的承认。
短暂的错愕之后，“夜”重新靠回了椅背，双臂环在胸前，用一种审视的、带着几分探究的眼神，重新打量着桥中央的苏明。
“哦？”
他拖长了音调，“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伟大的计算器先生，终于肯承认，有些东西是你的算盘打不出来的？”
“我承认，纯粹的物理绝境，无法用常规逻辑破解。”
苏明坦然地迎着他的视线，“我能计算出一百种失败的可能，但无法计算出你徒手撕开车头、用肉身强行改变坠落轨迹的……那种可能。”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不合逻辑。”
“哈！”
“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逻辑？逻辑能当饭吃？能把敌人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他向前探出身子，那股极具侵略性的气息扑面而来。
“老子告诉你什么叫逻辑。拳头，就是唯一的逻辑。谁的拳头硬，谁说的话就是道理。这么简单的东西，你那装满浆糊的脑子现在才想明白？”
“不。”苏明摇了摇头，“你的逻辑，在鬼屋里也碰了壁。”
“夜”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去。
“在‘禁止暴力’的规则下，你的拳头毫无用处。”苏明的声音依旧平稳，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开对方最不愿面对的记忆，“你也被规则压制过，体会过有力使不出的感觉。所以你该明白，我的脑子，也并非全无用处。,8!6′k?a·n^s?h?u·.¨n-e*t+”
“夜”沉默了。
他盯着苏明，那双燃烧的眸子里，第一次没有了纯粹的暴戾，而是多了一丝复杂的东西。
是憋屈，是不甘，也是一丝……无法反驳的默认。
苏明知道，时机到了。
“我们做个交易。”
“或者说，重新修订一下我们的‘轮班协议’。”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气中轻轻一点。
一道幽蓝色的、半透明的数据流，在两人之间的空中展开，正是【精神链接】的详细说明。
“你看到了，同步率突破百分之二十，我们之间建立了初步的链接。”
“这意味着，在你上线期间，我不再是一个被动的旁观者。”
苏明继续说道：“我能共享你的全部感官，能将我的计算结果，实时投射在你的视野里。敌人的弱点，攻击的弹道，陷阱的触发机制……所有信息，我都能在零点三秒内处理完毕，并以最高亮的形式标记出来。”
他看着“夜”，语气第一次带上了一种近乎邀请的意味。
“你可以把我看作一个……装载在你身上的，拥有独立运算核心的，全自动火控系统。”
“我负责索敌、锁定、分析。”
“你，负责开火。”
“夜”看着那段说明，看着苏明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久久没有说话。
他不是傻子。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那野兽般的战斗本能，将与一台超级计算机的精准计算，完美结合。
他每一次挥拳，都将击中敌人最脆弱的要害。
他每一次冲锋，都将踏在敌人最意想不到的死角。
那将不再是单纯的、发泄式的破坏。
那将是……
一场效率高到令人发指的，屠杀的艺术。
这个认知，让“夜”的呼吸都有些粗重起来，血液里那股好战的因子，在瞬间被点燃。
但他没有立刻答应。
他眯起眼，像一只正在评估陷阱的狐狸。
“听起来不错。”
他懒洋洋地开口，“不过，书呆子，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条件？”苏明问。
“当然。”
“夜”咧开嘴，露出一个充满了危险气息的笑容，“你要给我装火控系统，可以。但扳机，必须在我手里。”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你负责告诉我，目标在哪，弱点在哪。但用什么方式，用什么姿势，花多长时间，把他料理掉……”
“那是我的事。”
“你不能干涉我的战斗节奏，不能对我的‘创作过程’指手画脚。”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别用你那套死板的‘最优解’，来玷污我的‘暴力美学’。”
苏明沉默了片刻。
这是在索要战术层面的，绝对自主权。
他将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执行者，而是一个拥有了顶级情报支持的，战地指挥官。
几秒钟后，苏明点了点头。
“可以。”
“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哦？”
“你的破坏，必须控制在‘解决问题’的范畴内。”苏明说道，“我需要一个能解决麻烦的战友，而不是一个会给我制造更多麻烦的……拆迁队。”
“哈，成交！”
“夜”干脆利落地答应了。
在他看来，只要能打得爽，顺手拆掉几栋楼，那都是无伤大雅的艺术行为。
但既然书呆子开了口，他也不介意在“创作”的时候，稍微收敛一点点。
共识，达成。
在两人同时点头的瞬间，那座金色的石桥，光芒大盛。
“夜”的身上，那无数条由规则之力凝聚而成的、象征着束缚与压制的无形锁链中，其中一条相对纤细的，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
裂纹，从锁链的中央蔓延开来。
虽然没有完全崩断，但那份禁锢之力，明显松动了许多。
“夜”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轻，那股源于苏明内心深处的、对他本能的排斥与压制，减弱了。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发出一阵骨骼爆响，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满意的笑容。
这种感觉……不赖。
苏明也感觉到，两个灵魂之间的那道壁垒，消融了些许。
他们不再是单纯的囚徒与看守。
而更像是一种……
被同一根锁链拴在一起的，两头猛兽。
他们可以互相撕咬，但当面对共同的敌人时，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将獠牙对准外界。
“那么，合作愉快。”
苏明留下一句话，意识开始从精神世界抽离。
“夜”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懒洋洋地摆了摆手，重新靠回了他的王座。
只是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少了几分纯粹的暴戾，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期待。
意识回归身体。
剧痛依旧，但己经不再是无法忍受。
苏明靠着墙，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调出个人面板，看着那两万多积分和刚刚获得的稀有级技能抽取权限，开始为团队的下一步，进行规划。
张虎需要一面更好的盾，或者一件能提升力量的装备。
林薇的治疗能力也需要提升，一个更高效的治疗技能，或者能加快精神力恢复的道具，都至关重要。
至于他自己……
苏明将视线落在了那个稀有级技能抽取权限上。
无论是给他自己，还是给“夜”，一个新的技能，都将是一次巨大的提升。
就在他准备使用权限的时候。
“叮咚。”
一声清脆的、不属于系统常规提示的邮件声，在他耳边响起。 苏明动作一顿。
他的个人空间里，邮箱功能一首处于未激活的灰色状态。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系统界面。
一个金色的、带着华丽纹路的信封图标，正在他的视野正中央，一闪一闪，散发着不祥的光。
发件人那一栏，是空的。
只有一个血红色的、不断旋转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