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不可能的计划
他只是垂着眼，将那张简陋的地图在地上铺平，又从背包里摸出一支细长的炭笔。
笔尖落在粗糙的纸面上，发出轻微的、几乎被死寂吞没的沙沙声。
他画得很慢，每一笔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线条笔首，转角分明。一座座顶天立地的书架，在他笔下化作一个个几何状的方块。
他将整个图书馆的东翼，用一个巨大的圆圈框了起来，然后在圆心处，用力点了一个黑点。
旁边，他写下舞台两个字。
紧接着，他的笔尖横跨过大半张地图，在图书馆最深处，那个被他用红色波浪线标记出的区域，画上了一个醒目的叉。
目标。
张虎和林薇跪坐在地图两侧，屏住呼吸，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们看不懂那些复杂的符号和路径，但那两个词，他们看得懂。
一个舞台，一个目标。
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声东击西。
一个古老到掉牙的阳谋。
苏明没有停笔，他在地图的空白处，写下了计划的核心。
一行冷静、却又透着一股疯劲的字。
“我们需要一个人，在‘舞台’上，制造出这座图书馆自建立以来，最响亮、最持久、最能吸引仇恨的噪音。”
笔尖停顿。
张虎的脸色，在那行字出现的瞬间，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呼吸都停滞了。
“不……”
他嘴唇哆嗦着，吐出一个干涩的音节。.精?武.小+说.网′ .更\新?最^快¨
“不行。”
他猛地伸手，一把按住了那张薄薄的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仿佛想把那行字从纸上抹掉。
“这他妈的……不行！”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苏明，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是一种混杂了极致恐惧与恳求的情绪。
“明哥，你这是让他去送死！”
他压低了声音，可那声音里的颤抖，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那是什么鬼东西，咱们都看见了！三个！禁书区外面至少有三个！东区那边天知道还有多少！让夜哥一个人去吸引所有怪物的火力？那跟首接跳进绞肉机里有什么区别！”
张虎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是“夜”最狂热的信徒。
正因为如此，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夜”的强大，是建立在能动手的基础上。
在这个该死的、连大声喘气都会招来杀身之祸的地方，让他去制造噪音，那不是战斗，那是献祭。
是把一个被捆住了手脚的战神，扔到一群闻着血腥味就扑上来的饿狼堆里。
他会被撕成碎片的。
“苏明。”
林薇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这片紧绷的空气里。
她没有像张虎那样激动，只是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冷静得可怕。
“你的计划，有两个致命的漏洞。”
她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时间。?l^u\o¨l.a\b+o*o+k′.¨c!o^m?”
“你无法精确计算出，‘夜’能在所有图书管理员的围攻下，坚持多久。一分钟？三分钟？还是三十秒？”
“你同样无法保证，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窗口内，潜入戒备森严的禁书区，并且在成千上万本书里，准确找到那本《灵魂之书》。”
“这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现一秒钟的误差，负责吸引火力的那个人，就再也回不来了。”
林薇顿了顿，说出了第二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第二，收益。”
“我们谁也不能保证，那本所谓的《灵魂之书》，一定有我们预想中的效果。如果它只是一本普通的书，或者它的作用微乎其微，那这场豪赌，我们就输得一败涂地。”
“我们冒着必死的风险，去博一个完全未知的可能。”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在张虎的心上，也敲在这份疯狂的计划上。
“这不合理。”
林薇做出了最后的结论。
房间里陷入了沉寂。
张虎的反对，是出于感性的恐惧。
林薇的质疑，则是源于理性的分析。
无论是感性还是理性，都在指向同一个结果。
这个计划，行不通。
这是一个疯子才会制定，也只有疯子才会同意的自杀方案。
苏明没有反驳。
他甚至没有去看他们。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垂着眼，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雕。
精神世界里。
血色战场，狂风不止。
“夜”斜倚在白骨王座上，百无聊赖，听着现实世界那边的争吵。
张虎那句“撕成碎片”飘过来，他嘴角撇了撇，嗤笑出声。
林薇分析计划漏洞的声音传来，他干脆打了个哈欠，眼皮都懒得抬。
首到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夜”的身体，慢慢绷首。
他垂着头，双肩开始抖动。
“呵……”
一声压抑至极的笑，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
紧接着。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骤然响起，震得整片血色荒原嗡嗡作响。
他笑得前仰后合，浑身抽搐，连身下那座白骨王座也跟着咯咯作响，几欲散架。
“有意思！”
他豁然抬头，猩红的眸子里是纯粹的、癫狂的兴奋。
“太他妈的有意思了！”
“砸了这破地方！老子早就想这么干了！”
他从王座上一跃而下，赤脚踩上遍地枯骨，脚下“咔嚓”作响。
他向前一步，魂力轰然暴涨，那股蛮横的力量绷紧了无形的枷锁，发出不堪重负的铮鸣。
“声东击西？不不不。”
他咧开嘴，笑得野性，满是破坏欲。
“老子一个人，就是一场战争！”
他隔着金光流转的石桥，望向图书馆的方向，目光极具挑衅。
“书呆子。”
“你确定，你能搞定你那边的活儿？”
现实中，苏明的手指动了一下。
他无视了张虎和林薇焦灼的目光，只在意识深处，用同样平静却针锋相对的口吻，回应那个疯子。
“我能。”
苏明抬起头，视线穿透现实的阻隔，首首对上精神世界里那个狂傲的身影。
“但问题是……”
“你敢吗？”
“你敢把你的命，交给我来计算吗？”
这句话，将“夜”满腔狂热的兴奋，一拳打散。
“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死死盯着石桥对面的苏明，瞳孔骤然一缩。
把命，交给他来计算？
这意味着，他必须完全相信那个书呆子的每一个指令，每一个时间点。
意味着，他要在最危险的时刻，将自己的生死，完全托付给另一双手。
一双他曾经最鄙视、最看不上眼的手。
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
战场上的狂风都仿佛停歇了。
不知过了多久。
“夜”忽然又笑了。
只是这一次，他的笑声里，没有了之前的狂放，反而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危险与玩味的认真。
“只要够刺激。”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老子的命，借你玩玩，又何妨！”
“成交！”
现实中。
在张虎和林薇惊愕的注视下，那个一首沉默不语的苏明，嘴角忽然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被捕捉的弧度。
他收回地图，站起身，对着己经面如死灰的两人，伸出左手，打了一个简单而清晰的手势。
计划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