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力量的意义
沉闷的撞击声,像一口被灌满了铅的铜钟。*a\i′t^i~n/g+x^i^a`o^s·h¢u~o^.^c\o!m*
张虎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从盾牌上传来,顺着手臂的骨骼,蛮横地灌入五脏六腑。
虎口迸裂,整条右臂都在一瞬间失去了知觉,麻木得像一段朽木。
他被这股力量震得向后连退了三步,每一步都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踩出沉重的凹陷。
对面,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回响体”,仅仅是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便将所有的冲击力卸得一干二净。
它手中那面鸢形盾,光洁如新,连一丝划痕都欠奉。
张虎死死咬着牙,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他重新调整重心,双腿肌肉虬结,再一次发起了冲锋。
盾牌,是他唯一的武器。
冲撞,是他最熟悉的战法。
“咚!”
“咚!!”
一次又一次的对撞,囚室的西壁因为承受不住这股反复激荡的冲击波,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结果却没有任何改变。
他的每一次全力猛攻,都被对方以一种教科书般精准的姿态,完美地格挡、化解。
那个“他”,仿佛能预知他肌肉的每一次发力,能看穿他盾牌的每一个角度。
那不是在战斗。
那是在被一堵墙,一堵会移动、会呼吸、还长着自己脸的墙,无情地戏耍。
“你就只会这些吗?”
“回响体”开口了。
它的声音就是张虎自己的,却剔除了所有的憨厚与豪爽,只剩下一种尖酸刻薄的、居高临下的冷漠。
“像一头没头没脑的野猪,除了用蛮力去撞,你还会什么?”
“我操……”
张虎刚要怒骂出声,对方的动作却比他的声音更快。
“回响体”在他冲锋的路径上,极其突兀地向侧方滑开半步。`x~q?u·k?a_n.s.h¢u*w-u/.-c?o′m!一个张虎自己绝对做不出的脚步。
张虎势在必得的一记冲撞,落空了。
巨大的惯性让他身体一歪,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空当。
“回响体”的盾牌,没有用来砸,而是以盾牌的下缘为刃,如同一柄战斧自下而上,狠狠地撩向他的肋下。
“砰!”
张虎只觉得像是被一柄攻城锤砸中了侧腰,护身的魂力应声破碎,肋骨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剧痛让他动作一滞。
“没有那个叫苏明的书呆子给你下命令。”
“回响体”的声音近在咫尺,像一条冰冷的毒蛇,钻进他的耳朵。
“你连自己的力量该往哪儿使,都不知道。”
话音未落,它的盾牌己经横扫而来,重重地印在了张虎的胸口。
张虎的身体像一个破麻袋,被径首拍飞出去,后背重重地撞在囚室的金属墙壁上,再无力地滑落在地。
他喉咙一甜,一口血沫呛了出来。
他想站起来,可断掉的肋骨每一次牵动,都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你所谓的忠诚,所谓的守护,不过是把自己的脑子交出去,换取一个听从命令的借口。”
“回响体”一步步逼近,它的脚步声,每一下都踩在张虎的自尊上。
“你崇拜‘夜’的强大,依赖苏明的智慧。”
“可你有没有想过,张虎。”
“剥离了他们,你是什么?”
“你只是一块空有硬度,却不知该为谁挡,也不知该如何挡的……废铁。”
“闭嘴!”
张虎双目赤红,用那面己经出现裂纹的盾牌撑着地,挣扎着想要爬起。
可对方的最后一句话,像一根无形的钢针,彻底击溃了他紧绷的神经。
“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保护别人。”
“回响体”举起了盾牌,对准了张虎的头颅。?3/8+看+书-网¢ \无.错_内-容?
它要用张虎自己的力量,来终结这场可笑的“自我认知”。
另一间牢房。
苏明静静地站着,双眼闭合。
他面前那个穿着白校服的“回响体”,依旧安详地坐在椅子上,脸上挂着温和的、属于研究者的微笑。
他们谁都没有动。
这里没有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也没有恶毒的言语攻击。
只有一片安静。
苏明的手指在身侧无声地、小幅度地律动着,像一个正在空气中弹奏无形钢琴的音乐家。
他在计算。
用他那sss级的智力,解析着这个囚笼的本质。
这些墙壁,并非实体。它们是由一种高频震荡的能量构成的屏障,能够隔绝绝大部分的声音、光线,乃至精神力探查。
但任何能量,只要在运转,就不可能做到绝对的稳定。
它的频率会有波动。
会有波峰,也会有波谷。
在波谷出现的那一个瞬间,屏障的隔绝效果,会出现一个极其短暂的、低于万分之一秒的衰减期。
一个可以被利用的缝隙。
他捕捉到了。
在无数混乱的能量杂波中,他找到了一个与张虎所在囚室共振的、周期性的衰减频率。
就是现在。
“张虎!”
苏明猛地睁开眼,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虚空中的某一个点,发出一声怒吼。
“力量本身没有意义!”
“用你的脑子去驾驭它!!”
声音在能量屏障上撞得支离破碎,只有几个残缺的音节,顺着那个转瞬即逝的能量波谷,顽强地渗透了过去。
张虎的囚室。
就在那面盾牌即将砸落的瞬间。
一阵极其微弱的、仿佛隔着深海传来的、扭曲的声音,擦着他的耳膜滑了过去。
“……虎……”
“……脑子……驾驭……”
那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可张虎的动作,却在一瞬间僵住了。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因愤怒和绝望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
这个声音……
是明哥!
“回响体”的攻击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疑惑这头己经放弃抵抗的野兽,为何会突然出现这种反应。
也就是这一个瞬间的迟疑。
足够了。
张虎的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这几个残破的音节悍然引爆。
无数个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图书馆里,苏明冷静地分析着怪物的弱点,下达着精准到厘米的指令。
监狱走廊中,“夜”那看似疯狂、实则将敌人每一步都算计在内的、同归于尽般的佯攻。
他们……
从来都不是只靠蛮力。
力量,是用来执行战术的工具。
而战术,诞生于思考。
“用脑子……”
张虎喃喃自语。
他第一次,在战斗中,没有去想该如何发力,而是开始观察。
他看着对面那个“自己”。
看着它持盾的姿势,看着它双脚站立的角度,看着它那坚不可摧的防御姿态。
坚不可摧?
不。
张虎的视线,死死地钉在了“回响体”的左膝关节上。
为了保持最稳固的防御重心,那条腿必须微微弯曲,作为支撑。而那个位置,恰好是鸢形盾下缘无法完全覆盖的死角。
一个他自己从未注意过的,属于他自己的破绽。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整个人如同一颗失控的炮弹,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朝着“回响体”发起了冲锋。
那姿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狂暴,更加奋不顾身。
“回响体”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
又是这毫无新意的一招。
它微微下沉身体,将盾牌稳稳地立在身前,准备迎接这最后的、无力的冲撞。
近了。
三个身位。
两个身位。
一个身位。
就在两面盾牌即将撞上的前一刻,张虎那庞大的身躯,做出了一个让“回响体”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没有向前撞。
他以右脚为轴,猛地一个急停、拧身、下蹲。
所有的前冲之力,都在这一刻,被转化成了一股蛮横的、向下的劈斩之力。
他手中的鸢形盾,没有去撞击对方的盾面。
而是划过一道刁钻的弧线,用盾牌最坚硬、最锋利的棱角,如同一柄沉重的战斧,狠狠地,劈向了那个被他锁定的、唯一的破绽。
左膝关节。
“咔嚓——!”
那不是金属的撞击声。
而是一种更清脆、更致命的,骨骼被硬生生斩断的声音。
“回响体”那坚如磐石的防御姿态,轰然瓦解。
它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侧跪倒。
它的防御,第一次被破开了。
张虎没有给它任何机会。
他顺着对方跪倒的趋势,身体前压,盾牌上撩,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在了“回响体”毫无防备的下颚上。
“咚!”
“回响体”的头颅高高扬起,身体也随之向后倒去。
战斗,结束了。
那个漆黑的影子躺在地上,身体开始变得虚幻,化作点点黑光。
它看着气喘吁吁的张虎,那张刻薄的脸上,所有的嘲弄都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的、近乎赞许的微笑。
“原来……”
它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温度。
“这才是力量的……真正用法……”
话音落下,它的身体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张虎拄着盾牌,站在囚室的中央,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双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又看了一眼那面伤痕累累的盾牌。
他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