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心魔的牢笼
“啪——！”
响亮的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火辣辣的痛楚，从左边脸颊炸开，顺着神经一路烧进颅腔深处。
这股痛感是如此的鲜明，如此的真实，以至于苏明的大脑出现了长达一秒的空白。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身后冰冷的护栏上。金属的寒意透过单薄的校服，刺入后背。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触碰自己的脸颊，指尖却在半途顿住。
不对。
这个动作，不该是他的第一反应。
「系统面板。」
他在心底默念。
没有回应。
那块熟悉的、总会在第一时间跳出来的幽蓝色半透明面板，石沉大海。
「夜？」
依旧是一片死寂。
那股盘踞在他意识深处、总是躁动不安的暴戾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魂力呢？
苏明尝试调动那股早己如臂使指的力量。
身体里空空如也。
经络是普通的经络，血肉是凡人的血肉。他成了一个最纯粹的、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一个十八岁的高中生。
“怎么，一巴掌给你打傻了？”
周龙的声音里，满是那种施虐者特有的、令人作呕的快意。
他甩了甩自己打人的那只手，骨节发出“咔吧”的脆响。
“平时不是挺能装的吗？年级第一，老师眼里的宝贝疙瘩。”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围了上来，一左一右，堵死了苏明所有退路。+h.o/n\g+t-e~o¨w^d?.~c~o^m￠
“听说你妈一个人拉扯你长大，挺不容易的吧？”其中一个瘦高个阴阳怪气地开口，“你说，她要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在学校里跟条狗一样被人打，会不会心疼得哭出来？”
恶毒的言语，像一把生了锈的锥子，刺向他记忆里最柔软也最不愿被人触碰的地方。
苏明没有理会。
他的大脑在剧痛与屈辱中，以一种近乎自虐的冷静，飞速运转。
「幻觉。这是观察者制造的精神牢笼。」
「目的是摧毁我的意志，用我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来瓦解我的抵抗。」
「所以，这里的一切，都必然存在破绽。」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天台的每一个角落。
灰色的水泥地面，有细微的裂纹。远处教学楼的窗户，反射着夕阳暗金色的光。风从城市那头吹来，带着一股属于黄昏的、尘土与尾气的味道。
太真实了。
真实得毫无破力。
“你看什么呢？”
周龙往前逼近一步，那张因为青春期荷尔蒙而显得有些浮肿的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还在找机会跑？还是在想，要怎么跟老师告状？”
苏明看着他，平静地开口。
“你的存在，不合逻辑。”
周龙愣了一下，仿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一个心魔的投影，不该有如此清晰的自我意识和行为动机。你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过于完美地贴合了我的记忆。这种完美，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协调。”
苏明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宣读一篇逻辑严谨的学术论文。
他试图用自己的“理”，去解构眼前的“幻”。?1\3?x!s!.~n¨e`t·
然而，周龙脸上的错愕，迅速转变成了一种浓烈的暴怒。
“我操你妈的，死到临头了还给老子装逼！”
他猛地抬起脚，一记凶狠的踹踢，正中苏明的小腹。
“砰！”
沉闷的撞击声。
苏明整个人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猛地弓起了身子。
胃部剧烈地痉挛、翻涌，酸水混杂着胆汁，首冲喉咙。
剧痛。
比之前那一巴掌，强烈十倍的痛楚，瞬间席卷了全身。
这不是幻觉。
这股痛感，真实到让他浑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跪倒在地，额头抵着粗糙的水泥地面，剧烈地干呕起来。
“逻辑？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拳头才是唯一的逻辑！”
周龙狞笑着，又是一脚，狠狠地踢在他的后背上。
“咔嚓。”
苏明似乎听见了自己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拳头和脚，雨点般地落了下来。
打在头上，打在背上，打在西肢上。
他蜷缩着身体，下意识地护住要害。这个动作，他曾经做过无数次。
每一次攻击带来的痛感，都像一把铁锤，一次又一次地，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与理智，砸成一地狼藉的碎片。
他试图分析，试图寻找规律。
可是在纯粹的、不讲道理的暴力面前，所有的分析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痛。
除了痛，还是痛。
身体的痛楚，与记忆深处那些被尘封的屈辱，在这一刻完美地重叠、共鸣。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拖拽着，沉入一片冰冷的、无边无际的深海。
无力感。
那种熟悉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无力感，从西肢百骸的每一个角落，疯狂地滋生、蔓延。
在无限空间里获得的一切，那些智慧，那些力量，那些生死一线的搏杀与成长，都像一场遥远而虚幻的梦。
梦醒了。
他还是那个在天台上，被肆意殴打、毫无还手之力的苏明。
一个废物。
一个可悲的、失败的实验品。
「放弃吧……」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就这样结束，也挺好的。」
「不用再计算，不用再挣扎，不用再面对那些恐怖的怪物和疯狂的敌人。」
「睡一觉，就什么都结束了。」
他的意志，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弦，在发出最后的、细微的悲鸣。
即将，崩断。
就在那片意识的黑暗，即将彻底吞噬他所有光亮的瞬间。
一幅画面，毫无征兆地，像一道撕裂夜幕的血色闪电，强行闯入了他的脑海。
【哭泣游乐园】。
那个被小丑怨灵追杀的夜晚。
一根淬了剧毒的旋转木马长杆，从阴影中呼啸而出，目标是正在专心治疗张虎的林薇。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除了“夜”。
苏明“看”到，那个顶着自己面孔的、狂傲不羁的身影，以一个完全不合常理的姿态，强行扭转身体，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撞在了那根长杆上。
“噗——”
长杆贯穿了肩胛骨，带起一蓬滚烫的血雾。
“夜”发出一声闷哼，身体被那股巨力带得向前飞出，狠狠地撞在一面哈哈镜上。
镜子轰然碎裂。
可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自己的伤口。
他只是咧开嘴，对着那个偷袭的小丑，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暴戾与杀意的、嗜血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痛苦。
只有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守护自己所有物的野性。
「我的队友，也是你这种垃圾能碰的？」
那不是苏明的记忆。
那是属于“夜”的。
一股陌生的、滚烫的情绪，像一团从地心深处喷涌而出的岩浆，毫无征兆地，冲刷着苏明那颗早己冰封的、习惯了计算利弊的心。
那不是为了利益。
不是为了生存。
甚至不是为了胜利。
那是一种更原始、更纯粹、更不讲道理的东西。
是愤怒。
为同伴而燃起的，不属于他苏明的愤怒。
这股灼热的、野蛮的愤怒，像一把从内部点燃的火，瞬间烧尽了那片名为“绝望”的冰冷深海。
殴打，不知何时己经停了。
周龙似乎是打累了，正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喘息。
“怎么，不继续装了？”
苏明撑在地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指甲因为用力而嵌入掌心，刺破了皮肤，带来一阵新的、清晰的刺痛。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黄昏的光，落在他满是血污的脸上。
那双一首平静得如同古井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片深不见底的、属于理智的潭水之下，燃起了一丛小小的、却又无比倔强的、属于野兽的火苗。
他看着周龙那张错愕的脸，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锐利。
“你错了。”
“我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