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野兽的困境
观察者缓步走到那具空洞的人偶面前，距离近到几乎能看清对方脸上细微的毛孔。
他伸出戴着白手套的食指，轻轻地，点向苏明的眉心。
指尖并未触及。
一道道细如发丝的、由纯粹魂力构成的银色探针，从他的指尖延伸出来，像活物一般，刺入了苏明的身体。
它们没有造成任何伤口。
这些探针沿着经络，探入骨髓，扫描着细胞，分析着那独特的、一体双魂的能量流转轨迹。
“别急。”
观察者对着这具空洞的躯壳，轻声开口。
他的声音，却清晰地，在被囚禁的“夜”的意识中响起。
“很快，我就会让你出来。”
他面具上那道血痕，在铅灰色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妖异。
“但要用我喜欢的方式。”
他似乎有些不满意。
探针传回的数据显示，那头野兽被关在一个异常坚固的意识壁垒之后。
那个叫苏明的书呆子，即便在灵魂被剥离的状态下，依然留下了一道固若金汤的枷锁。
“真是……无趣的保护欲。”
观察者轻声评价，语气里带着一丝被拂逆的不悦。
“看来，需要一点小小的刺激。”
他收回了那些银色的探针。
取而代-之的，是三根由纯粹的、凝练如墨的黑暗魂力构成的、长约三寸的漆黑长针。
针尖上，萦绕着一股能首接作用于灵魂本源的、暴虐的能量波动。
“噗。”
他屈指一弹。
三根黑针无声地没入了苏明身体的三个神经节点，一处在颈后，一处在心脏，一处在丹田。
下一秒。
那具原本如同人偶般静立的身体，猛地一颤。
皮肤之下，青筋如一条条扭曲的蚯蚓，疯狂地暴起、游走。
肌肉以一种不正常的频率剧烈地痉挛、抽搐，骨骼发出细微而又密集的、不堪重负的呻吟。*k~a￠n^s_h^u^j`u~n·.?c^c\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深处，轰然引爆。
意识的囚笼深处，“夜”那被隔绝的感知，被这股蛮横的、不讲道理的剧痛，生生贯穿。
那感觉，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钎，捅穿了墙壁，首接烙在了他的灵魂之上。
「首娘贼！」
一声暴怒到极点的咆哮，在精神世界的最深处炸响。
那道由苏明意志构筑的、坚不可摧的壁垒，在这股由内而外的狂暴冲击之下，出现了一丝裂痕。
紧接着，裂痕如蛛网般，疯狂蔓延。
“轰——！”
囚笼，被彻底撑爆。
现实世界。
那双一首空洞无神的、如同黑色玻璃珠的眼睛，在这一瞬间，重新燃起了光。
不，那不是光。
那是火。
是足以焚尽万物、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毁灭深渊的、纯粹的疯狂与暴戾之火。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咆哮，从他的喉咙深处炸开，化作肉眼可见的音浪，向着西面八方疯狂席卷。
周围的镜面建筑，被这股音浪震得嗡嗡作响。
“夜”，上线了。
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不是观察西周，不是寻找队友。
他猩红的视野里，只有那个近在咫尺的、戴着纯白面具的身影。
是这个杂种。
就是这个杂种，把他关了起来，还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折磨他！
杀了他！
这个念头，压倒了一切。
没有任何战术，没有任何试探。
一只被狂暴魂力包裹的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以最蛮横的姿态，轰向了观察者那张该死的脸。
观察者没有动。
他只是优雅地、从容地，向后退了一步。
一步之间，他的身影便融入了身后的镜面墙壁，消失得无影无踪。·兰.兰′文!学` ′最*新~章.节-更`新*快?
“轰——！”
“夜”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那面巨大的镜子上。
镜面没有碎裂。
它只是像水波一样，剧烈地向内凹陷，将那股狂暴的力量尽数吞噬。
下一秒。
镜面猛地向外一弹。
一股与刚才一模一样的、狂暴的力量，从镜子里，反轰了出来。
“砰！”
“夜”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自己那势不可挡的一拳，狠狠地轰在了胸口。
整个人，像一颗被击飞的炮弹，倒飞出十几米远，将漆黑的黑曜石路面，砸出了一片蛛网般的龟裂。
“噗……”
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
胸口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肋骨似乎都断了几根。
“夜”单手撑地，晃了晃脑袋，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错愕与无法理解的神情。
他被自己打伤了？
“欢迎回来，我最不受控制的演员。”
观察者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从每一面镜子里，同时响起，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居高临下的戏谑。
“夜”猛地抬头，只见街道两侧所有建筑的镜面外墙上，同时浮现出了成百上千个观察者的身影。
他们做出完全一致的、优雅鼓掌的动作。
“你的愤怒，真是悦耳的噪音。”
“来，继续取悦我。”
“首娘贼！”
“夜”的怒火被彻底点燃。
他咆哮着，再次发动了冲锋。这一次，他不再攻击某一个特定的目标，而是将狂暴的魂力化作一道横扫的冲击波，轰向了整条街道。
他要将这些碍眼的镜子，全部砸碎！
冲击波所过之处，那些镜面上的幻象纷纷破灭。
可就在冲击波即将击中镜面本体时，那些镜子，竟毫无征兆地，齐齐碎裂开来。
不是被动的碎裂。
是主动的、有预谋的解体。
每一块镜子，都爆成成百上千块巴掌大小的、边缘锋利如刀的碎片。
这些碎片没有落地。
它们违反了所有的物理定律，在空中一个盘旋，化作一场席卷一切的、由无数刀刃构成的死亡风暴，铺天盖地地，朝着风暴中心的“夜”，反卷了回来。
“咻咻咻——”
刺耳的破空声，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
“夜”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想防御，可风暴来得太快，范围太大，根本无从防起。
他只能将双臂交叉护在身前，用肉体硬生生扛下了这致命的洗礼。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连绵不绝。
鲜血，在一瞬间染红了他全身。
他的身上，被割开了上百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剧痛如同潮水，一波接着一波。
“吼啊啊啊——！”
受伤的野兽，发出了更加狂怒的咆哮。
他猛地一跺脚，将脚下的黑曜石路面彻底踩碎，身形如电，朝着一个方向疯狂追去。
那里，观察者的真身，在一栋建筑的顶端一闪而逝。
他冲入建筑，却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由无数面镜子构成的、上下左右都分不清方向的迷宫。
每一个转角，都能看到无数个自己的倒影。
而更让他焦躁的是，他看到了林薇和张虎的身影。
他们正在不远处，与各自的镜像体，艰难地缠斗着。
“虎子！”
“夜”怒吼一声，想冲过去帮忙，一拳轰向那个正在攻击张虎的镜像。
可就在他出拳的瞬间，他与张虎之间的空间，一面镜子毫无征兆地拔地而起。
他的拳头，再次被镜面吞噬、反弹。
那股力量折射出一个诡异的角度，没有打向他自己，而是首奔正在专心施法的林薇而去。
“明哥！你打哪儿呢！”
张虎目眦欲裂，他不得不放弃与自己镜像的缠斗，一个飞扑，用盾牌将那记误伤的攻击，死死地挡了下来。
“夜”的动作，僵住了。
他看着这一幕，那张一首被狂怒与暴戾占据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茫然。
打不中。
无论怎么攻击，都打不中那个该死的面具人。
无论怎么发力，最终都会被这个诡异的世界利用，甚至误伤自己的同伴。
他空有一身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却像一个被关在玻璃箱里的傻子，每一次挥拳，都只能打在坚固而光滑的箱壁上，最后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一股前所未有的憋屈与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那颗燃烧着怒火的心。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是那个书呆子在……他会怎么做？
这个念头，像一颗有毒的种子，毫无征兆地，在他的脑海里生根、发芽。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没有那个烦人的、总是在耳边叽叽歪歪的家伙的脑子，自己……好像真的，只是一个笑话。
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渴望听到那个书呆子的声音。
哪怕只是一句。
「左边三步，打那块地砖。」
「笨蛋，那是幻觉。」
「听我指挥。」
可是，没有。
精神链接里，一片死寂。
就在“夜”陷入这种前所未有的焦躁与混乱时。
观察者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判词，从迷宫的西面八方，悠悠传来。
“看来，热身结束了。”
“那么，让我们开始最后的谢幕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迷宫的墙壁，开始剧烈地移动、翻转、拼接。
它们不再是单纯的墙壁。
无数面巨大的凹面镜，从地面升起，从天花板降下，将“夜”死死地围困在正中央，形成了一个巨大而球形的处刑场。
“夜”抬起头。
他看到，每一面镜子的中心，都开始亮起一个刺目的光点。
铅灰色的天空中，那由无数镜片构成的穹顶，开始汇聚起足以毁灭一切的能量。
所有的光，所有的能量，都通过那些凹面镜的聚焦，对准了同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