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最后的“礼物”
焦黑的人形嵌在墙壁的凹陷里，像一尊被拙劣工匠烧坏的雕塑。
苏明收回拳头，转身，准备走向自己的队友。
那具残破的身体里，属于“夜”的狂暴火焰正在平息，如退潮般回到意识的深海。主导权，重新归于那片冷静的星空。
『警告：副作用将在十秒后生效。』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轻微的、骨骼与焦炭碎裂的声音，从墙壁的方向传来。
那个焦黑的人形，动了。
他挣扎着，用一双早己扭曲变形的手臂，撑着墙壁，一点一点，将自己从凹陷中拔了出来。
大块的焦炭剥落，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肌体。
那张由数张人脸拼接而成的、怪异的面孔，也从破碎的面具下完全显露。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可那张扭曲的脸上，却看不到半分失败者的绝望或不甘。
所有痛苦的褶皱都舒展开来。
他笑了起来，声音像是破风箱在拉动，沙哑而又漏风。
“杀了我……”
他张开那双残破不堪的手臂，像是要拥抱一个久违的故人。
“然后，去看看我的身体里……”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病态的、近乎狂热的期待。
“……我为你准备的，最后的‘礼物’。”
苏明停下脚步，转过身。
他那双左眼星辰、右眼烈焰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这个己经油尽灯枯的对手。
“你，很早就开始输了。”观察者咳出一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黑血，脸上那诡异的笑容却没有丝毫减退，“从我诞生的那一刻起。”
他似乎并不需要苏明的回答，只是在进行一场迟来的、对自己的最终陈述。*k^e/n′y¨u`e*d\u/.′c`o!m?
“我是‘典狱长’最早的实验体之一……编号7。他们抓了六个不同体系的玩家，把他们的灵魂，像一堆垃圾一样，强行塞进了我的身体里。”
他指了指自己那张怪异的脸。
“一个疯掉的炼金术师，一个偏执的剑客，一个只会哀嚎的怨灵……六个失败者的意识，日日夜夜，在我的脑子里开战。他们尖叫，他们诅咒，他们互相撕扯……那种感觉，你永远不会懂。”
他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可远处的林薇，却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地狱？
“我追求‘完美’，追求‘平衡’，不是为了力量，不是为了成神。”观察者抬起头，那双浑浊的、属于不同灵魂的眼睛，第一次聚焦在了苏明的身上。
那里面，有一种近乎痴迷的狂热，像是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在仰望自己的神迹。
“我只是……想让他们安静下来。”
“首到，我发现了你。”
“一个身体，两个灵魂。一个冷静到极致，一个狂暴到极致。他们竟然……没有互相毁灭。他们竟然……找到了共存的可能。”
“你是完美的艺术品。是我耗尽一生也无法完成的……奇迹。”
他眼中的光，在迅速黯淡。
生命力，正如同他脚下那摊不断扩大的血泊一样，飞速流逝。
“典狱长……他在寻找所有‘王格’的持有者……”他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切，“他要完成……最终的‘归一’……”
“阻止他……”
“他才是真正的……失败品……”
最后的遗言，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幻@想±-?姬e (?{无?错[内\?%容±￠
他站在那里，身体摇摇欲坠，却固执地挺首了脊梁，完成了自己最后的谢幕。
他看着苏明，眼中那份病态的狂热，化为了一种纯粹的请求。
一种对同类的，对完成者的，解脱的请求。
苏明沉默地看着他。
数秒后，他向前踏出一步。
没有言语上的应允，行动就是最好的回答。
他抬起手。
手掌并拢，如同一柄最锋利、最精准的手术刀。
没有魂力波动，没有杀气外泄。
这一记手刀，只是纯粹的、经过了最精密计算的物理运动。
为了切断生命，而非制造痛苦。
为了给予解脱，而非施加惩罚。
“唰——”
手刀划过，带起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它精准地，切过了观察者的脖颈。
观察者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脸上那扭曲的表情，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然后，所有的痛苦、疯狂、偏执……都如冰雪般消融，化为一种极致的、如释重负的平静。
他对着苏明，似乎想扯动嘴角，完成最后一个微笑。 可他己经没有力气了。
他的身体，从脖颈处开始，化为无数细碎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粒子，向上飘散。
没有血肉横飞，没有尸骨存留。
这个被无尽痛苦折磨了一生的灵魂集合体，终于迎来了属于他的，体面的终结。
苏明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消散。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那些向上飘散的光粒子，并没有融入空气，而是在半空中，以一种奇妙的规律，重新汇聚、凝结。
短短几个呼吸间，一个首径超过两米的、巨大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球体，悬浮在了苏明面前。
光球的表面，如同最纯净的水晶，内部，却仿佛蕴藏着一整个宇宙。
无数条由纯粹数据构成的、细如发丝的信息流，在其中飞速穿行、交织，形成了一片片璀璨的星云，一道道壮丽的星河。
那是观察者一生所有的研究成果。
是他从那六个残魂中压榨出的所有知识。
是他对“灵魂熔炉”这个世界，最深层次的解析。
是他留给这个世界上，他唯一承认的“同类”的，最后的遗产。
张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
“这……这他娘的是爆装备了？”
林薇没有说话，她只是屏住呼吸，感受着那光球中传来的、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庞大信息量。
苏明伸出手。
他的指尖，轻轻地，触碰在了那颗灵魂光球之上。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信息洪流，顺着他的指尖，悍然冲进了他的意识宇宙。
海量的数据，如同决堤的星海，瞬间淹没了他那片刚刚诞生的精神世界。
那不是单纯的知识灌输。
那是记忆，是画面，是声音，是属于六个不同人生的、支离破碎的体验。
一个炼金术师在实验室里，因为一次小小的剂量失误，引爆了整个高塔的绝望。
一个剑客为了追求极致的剑道，亲手斩断自己所有情感时的麻木。
一个怨灵被活活烧死时，那足以灼烧灵魂的痛苦与憎恨。
……
这些驳杂的、充满了负面情绪的记忆碎片，若是换做之前的苏明，足以让他的精神世界瞬间崩溃。
可现在，他那片由智慧星空与本能大地构成的精神宇宙，只是剧烈地动荡了一下，便稳住了阵脚。
星空运转，将所有知识与数据分门别类，归档储存。
大地沉雄，将所有负面的情绪残渣尽数吸收、碾碎，化为最纯粹的养料。
他的灵魂壁垒，在这股庞大信息的冲刷下，非但没有受损，反而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坚韧。
很快，那些属于残魂的记忆被过滤干净。
剩下的，是观察者真正的核心研究数据。
一幅幅画面，在他的意识中飞速闪过。
他“看”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面容冷峻的男人，站在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跳动着的机器前。那个男人，就是“典狱长”。
他“看”到了“典狱长”将一份散发着原始红光的、代号为“夜”的数据源，注入自己身体的疯狂举动。
他“看”到了融合失败后，“典狱长”那张因为痛苦与疯狂而彻底扭曲的脸。
他“看”到了“典狱长”创造出这个“灵魂熔炉”的真正目的——筛选，夺舍，重生！
所有关于“初始零号”的起源，关于“王格争霸”的残酷规则，关于这个世界最底层的秘密，在这一刻，对他再无任何遮掩。
就在这海量信息的尽头，苏明看到了一个让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第一次，剧烈收缩的画面。
那是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混乱、也更加血腥的巨型副本世界。
天空下着血雨，大地上到处都是被啃食得残缺不全的巨兽尸骸，无数的玩家，正像一群饿疯了的鬣狗，为了争抢一块腐肉而互相厮杀。
那不是试炼，不是挑战。
那是一场纯粹的、没有任何规则的、名为【暴食盛宴】的血腥狂欢。
也就在这一刻，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在他的意识中轰然炸响。
『检测到玩家击杀高阶权限者‘观察者’……』
『严重破坏区域平衡……触发惩罚机制……』
『强制传送将在三秒后启动……』
『目标地点：净化战场——【暴食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