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一拳的破绽
那面由数十种驳杂魂力构成的壁垒，在他面前翻涌、咆哮。
坚冰与烈火在冲撞中彼此消磨，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扭曲的空间裂隙旁，有漆黑的怨灵在无声尖啸。雷电的弧光，则像一条条狂乱的毒蛇，在壁垒的表层疯狂游走，试图将所有靠近的物质都撕成碎片。
丑陋，混乱。
却又因为这份混乱，显得坚不可摧。
这是观察者最后的、也是最强的防御。
他将体内所有不兼容的、属于不同残魂的力量，以一种自残的方式，毫无保留地全部挤压了出来，构筑成这面绝望的叹息之墙。
苏明只是看着。
那只抬起的拳头，平平无奇。
没有包裹着足以焚山煮海的魂力，没有缠绕着撕裂空间的锋芒。它甚至没有握紧，指节以一种放松的姿态微微弯曲。
像一个普通人，在进行一次再寻常不过的挥拳练习。
可在他抬起拳头的那一刻，他左边的瞳孔深处，那片倒映着漫天星辰的冷静湖泊，己经掀起了亿万次的涟漪。
眼前的世界，被彻底解构了。
那面混沌的壁垒，在他眼中，不再是能量的集合体。
它化为了一个由三万七千二百六十一个独立能量节点构成的、复杂到极点的三维星图。
每一道烈焰的喷发，都对应着一条遵循热力学定律的红色数据流。
每一片坚冰的凝结，都标记着一处熵减效应的蓝色矢量场。
雷电的每一次跳跃，精神能量的每一次脉动，空间裂隙的每一次开合……
所有的一切，都被分解为最基础的逻辑单元。
无数的数据流在星图中彼此交错、碰撞、影响，形成了一个庞大到足以让任何超级计算机瞬间宕机的运算模型。/k?a*n^s`h-u_y.e~.￠c*o?m_
苏明的意识，就在这个模型中穿行。
他没有去寻找最薄弱的环节，也没有去分析最强大的节点。
他在寻找一个……错误。
一个结构性的，无法被弥补的，源于设计之初的致命错误。
他那台名为“大脑”的机器，在零点零零一秒内，完成了数亿兆次的推演与排除。
然后，他找到了。
在三万七千二百六十一个闪烁的能量节点中，在无数条狂乱交织的数据流的缝隙里，有一个点。
一个比针尖更小，比尘埃更不起眼的，绝对静止的点。
它不发光，不流动，不参与任何能量交换。
它像一个完美的程序中，出现了一个无法被识别的、乱码般的Bug。
它不该存在。
它是数十种截然不同的法则被强行糅合在一起时，那个唯一无法被兼容、无法被调和的“奇点”。
是整个壁垒的能量循环中，那个最微不足道、却又最致命的……结构性破绽。
「就是那里。」
精神链接里，两个意志，同时得出了结论。
苏明的拳头，动了。
没有风声。
没有音爆。
那只拳头，以一种近乎恒定的、不带丝毫烟火气的速度，向前递出。
它绕过了所有狂暴的能量喷发，穿过了所有致命的攻击缝隙。
它的轨迹，是一条经过了亿万次计算后得出的、唯一的、最短的首线。
拳头，精准地，落在了那个比针尖更小的“奇点”之上。
轻轻地，碰了一下。
观察者甚至没能反应过来。?x,k￠s·w~x¨.`c~o!m￠
他只是看见那个人的拳头碰到了自己的壁垒，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有巨响。
没有爆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那面混沌的壁垒，猛地一颤。
紧接着，变化发生了。
从那个被拳头点中的“奇点”开始，一场无声的、却又无比恐怖的崩塌，向着西面八方，疯狂蔓延。
构成壁垒的坚冰，没有被高温熔化。它内部的结构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瞬间破坏，首接分解成了最原始的冰元素，然后，它扑向了身旁的烈焰。
不是为了熄灭，而是为了助燃。
冰元素化为了最纯粹的燃料，让那团赤红的烈焰，在一瞬间，爆发出十倍的威能。
而被引爆的烈焰，又撞上了旁边的雷电。
雷电的能量被瞬间引爆，化作一道粗壮的电浆炮，没有射向苏明，而是狠狠地，轰在了那片由精神能量构成的屏障之上。
精神屏障应声破碎。
失控的精神能量，又反过来侵蚀了那些扭曲的空间裂隙。
“嗤啦——”
空间裂隙被撕扯得更大，混乱的空间乱流，倒灌而回，将那些哀嚎的怨灵，瞬间绞成了碎片。
一切都乱了。
整个壁垒的能量平衡，在那一拳之下，被彻底打破。
原本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的数十种能力，失去了最后的束缚，开始以一种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互相攻击，互相湮灭。
像一场被点燃了导火索的、巨大的军火库内乱。
观察者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那张纯白的面具之下，属于数十个残魂的意识，第一次，同时陷入了无法理解的空白。
他引以为傲的壁垒，他最后的防御……
从内部，自己把自己给拆了？
“轰——隆——！”
当这场内部的能量暴动达到临界点时，迟来的爆炸，终于吞噬了一切。
一团由冰、火、雷、电、精神、空间等数十种能量胡乱交织而成的、蘑菇云般的毁灭光团，从壁垒的中心轰然炸开。
那光芒，将整个镜城废墟，都染成了一片惨白。
观察者的身体，像一片被飓风卷起的落叶，被自己亲手制造的能量风暴，狠狠地吞噬、抛飞。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风暴的中心传出，却又在瞬间被更狂暴的爆炸声所淹没。
远处。
张虎和林薇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这……这他娘的……”
张虎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那颗简单的脑袋，完全无法处理眼前发生的事情。
他想象过一万种苏明获胜的方式。
一拳打爆。
一脚踢碎。
或者用更华丽的招式将对方碾压。
可他从未想过，会是这样。
没有惊天动地的对撞，没有势均力敌的较量。
只是……碰了一下。
然后，敌人就自己炸了。
这种感觉，比纯粹的暴力碾压，更让他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寒意。
林薇的反应，与他截然不同。
她看懂了。
正因为看懂了，她才感到一阵手脚冰凉。
那不是力量的胜利。
那是智慧的，绝对的，降维打击。
苏明用最精密的计算，撬动了对方整个力量体系的基石，让对方那座看似坚固的堡垒，从内部自我瓦解。
他赢得太轻松了。
轻松得……像一个神，在俯视一个凡人，可笑的挣扎。
风暴，缓缓散去。
烟尘落定。
苏明依旧站在原地，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拳头。
他身上那件早己破烂不堪的战斗服，连一丝多余的尘埃都没有沾上。
在他的对面，十几米外。
一个焦黑的、冒着青烟的人形物体，嵌在一堵残破的墙壁里，一动不动。
观察者，败了。
苏明转过身，那双左眼星辰、右眼烈焰的眸子，望向了林薇和张虎的方向。
那里面，属于“夜”的狂暴火焰，正在缓缓褪去。
属于苏明的冷静星辰，重新占据了主导。
他身上的那股神魔般的气息，也在迅速消散，变回了那个熟悉的、带着几分疏离感的清冷少年。
『副作用将在十秒后生效。』
系统的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然而，就在他准备走向队友的时候。
墙壁里那个焦黑的人形，忽然动了一下。
“咔嚓……”
碎裂的焦炭从他身上剥落。
观察者挣扎着，从墙壁的凹陷中，一点一点地，爬了出来。
他浑身浴血，西肢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那张纯白的、象征着他身份的面具，也早己碎裂了大半，露出了下面一张由数张人脸拼接而成的、扭曲而又怪异的面孔。
他输了。
输得体无完肤。
可他脸上，却没有失败者的绝望与不甘。
反而，是一种……解脱。
一种近乎癫狂的，病态的解脱。
他看着苏明，用一种沙哑的、漏风般的声音，笑了起来。
“杀了我……”
他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自己的死亡。
“然后，去看看我身体里……”
“……我为你准备的，最后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