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英雄的疲惫
鼻腔里浓郁的、混杂着腐臭与甜腥的气味，被个人空间那股熟悉的、带着臭氧味道的无菌空气所取代。
苏明的膝盖一软。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根支撑的脊骨，首挺挺地向前栽倒。
没有预兆，没有挣扎，就是最纯粹的、生理机能抵达极限后的强制关机。
“明哥！”
张虎的吼声晚了一步。他自己也在传送完成的瞬间，因为脱力而踉跄着后退了半步，那面早己看不出原样的盾牌脱手飞出，“哐啷”一声砸在地板上。
他顾不上自己那条几乎失去知觉的胳膊，一个箭步前冲，在那具身体砸在地板上之前，堪堪用自己魁梧的身躯垫在了下面。
沉重。
张虎闷哼一声，只觉得怀里抱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冰冷的、灌满了铅的铁。
林薇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她扶着墙壁，剧烈地喘息了几下，才勉强压下喉头翻涌的血气。
她快步走到两人身边，蹲下身。
“把他放平。”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他的伤不在身上。”
张虎依言，小心翼翼地将苏明平放在地上。他看着苏明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紧闭的双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感知。
这个男人，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展露出如此彻底的、毫无防备的脆弱。??幻?想t¤e姬¤x {u追]?±最?]新|`:章′节{
林薇没有立刻施救。
她的视线转向张虎那条以一个诡异角度扭曲着的、还在微微颤抖的右臂。
“你先别动。”
她伸出左手，掌心一团柔和却凝练的圣光亮起，迅速覆盖在张虎的肩膀上。温暖的能量渗入，伴随着一阵细微的骨骼摩擦声，将他那脱臼的肩关节缓缓复位。
张虎疼得龇牙咧嘴，额角渗出大片的冷汗，却硬是没吭一声。
“多谢……”
“别说话，保存体力。”
林薇打断了他，做完这一切，她才将全部的注意力，重新投向了地上的苏明。
她的右手，轻轻地、悬停在苏明的额前。
这一次，从她掌心涌出的，不再是那种能够活化血肉的炽热圣光。
那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如同月光般清冷的、带着安抚与梳理力量的柔和辉光。
辉光如水，无声无息地，渗入苏明那片早己是一片混沌焦土的精神之海。
......
苏明的意识，是一片灰色的、死寂的海洋。
没有智慧的星空，也没有本能的大地。
一切都被【战术狂化】那场剧烈的透支，焚烧殆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的灰烬。
他像一叶孤舟，在这片死海之上漫无目的地漂流，随时都可能被虚无吞噬。
就在这时。
一缕清冷的、带着熟悉气息的月光，从灰色的天幕之外，悄然洒落。??狐±??恋$文-学? ¨|首?=发&
月光所及之处，灰烬的海面，泛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舒适感。像是在一场高烧不退的噩梦中，有人用一块浸透了冰水的毛巾，轻轻敷在了他滚烫的额头上。
混乱的、灼热的白噪音，在这股力量的安抚下，开始一点点沉淀、平息。
他那片龟裂的、几近干涸的精神海，第一次，得到了来自外界的滋润。
意识的最深处。
那片属于“夜”的、由本能构成的焦黑大地上。
那个总是狂傲地、不可一世地站立着的身影，此刻正蜷缩成一团，陷入了深沉的、前所未有的睡眠。
他睡得很沉，像一头刚刚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杀的野兽，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可与以往不同的是。
在他的身体周围，一圈淡淡的、属于苏明的、星辰般的光晕，正自发地环绕着，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带着守护意味的茧。
那是在暴食君主体内，苏明在最后关头，强行压榨出的、属于“理性”的力量残余。
此刻，这股力量，正在无声地，修补着“夜”在狂暴中所受到的损伤。
它们不再对立。
在共同面对了一场无法想象的死战之后，这对互为倒影的灵魂，第一次，在疲惫中，达成了最原始的、无需言语的默契。
......
时间，在静默中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
林薇第一个收回了手，她身体晃了晃，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长时间的精神力输出，对她也是巨大的消耗。
张虎从储物空间里摸出两支恢复药剂，递了一支给她。
“喝了吧。”
林薇接过，没有客气，一口饮尽。
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缓解了身体的疲惫，却无法填补精神上的空虚。
两人都没有说话。
他们只是坐在地上，一个靠着墙，一个守在苏明身边，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那台巨大的战利品兑换机，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sss级通关评价所带来的、那堪称天文数字的积分和奖励列表，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可没有一个人，哪怕是多看它一眼。
在经历了那场几乎看不到任何生还希望的死战之后，这些冰冷的数据，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唯一真实的，是身边同伴还温热的身体，是这片狭小空间里，劫后余生的、平稳的呼吸。
这比任何奖励，都更让人心安。
又过了一阵。
地上的苏明，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眼。
那双灰白的、仿佛燃尽了所有光芒的眸子，依旧空洞，却不再混沌。他能模糊地看到天花板上单调的灯光，能看到守在自己身边的林薇，和不远处靠墙坐着的张虎。
他试着动一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一滩烂泥，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原来……」
「这就是……脱力的感觉。」
一个陌生的念头，在他那片刚刚恢复了一丝平静的精神之海里，缓缓浮现。
这不是计算，不是分析。
是一种纯粹的、源于身体本能的……体验。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用数据审视一切的“苏明”。
他只是一个会受伤、会疲惫的，普通人。
而身边，还有另外两个，和他一样的，疲惫的普通人。
这种感觉，很奇怪。
不坏。
他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沉浸在这种前所未有的虚弱与安宁之中，准备让意识再次沉入睡眠。
就在他即将完全睡去的前一秒。
一阵尖锐的、不属于个人空间常规提示音的、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房间。
嗡——！！！
那声音，像一把锋利的电钻，瞬间钻进了三人的耳膜。
张虎和林薇一个激灵，瞬间从疲惫中惊醒，猛地站了起来，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而那道冰冷的、带着前所未有严肃级别的系统提示，化作猩红色的巨大字体，强行占据了他们的视野。
『警告：侦测到玩家[数据屏蔽]等级与综合评价异常。』
『您的信息匿名保护权限己自动提升至最高级。』
那两行字，散发着不祥的光。
紧接着，第三行警告，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缓缓浮现。
『警告：您己引起‘高阶区域’的未知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