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丑话在前1
只听许平安所言,当要以为他是带来了好消息。
可他此刻吞吐为难的神色,却分明是在告诉南瑾,这“好消息”背后还藏着隐情。
南瑾催促着他开口,“既找到了,那人呢?”
许平安委婉道:“已是......在运回上京的路上了。”
他躬身一揖,几乎要将头埋进胸口,“太医院前往恭州救治伤患的几位同僚,今晨已折返回上京复命。他们在恭州云崖驿的废墟深处,找到了南宫大人。只是他被埋得极深,救出来时早已面目全非,没了气息......”
南瑾紧蹙着眉头,抓着一线生机追问道:“太医们从上京赶赴恭州,少说也得半月路程!你既说人救出时面目全非,又如何能确定那就是南宫大人?”
许平安道:“南宫大人被救出时身上还穿着官服。他与都察院的王御史结伴同行,又同住云崖驿。地动时王御史刚出了驿站,这才有幸躲过了一劫,已随同僚一并回京。而南宫大人......却是他是亲眼目睹被掩埋在废墟之下的。”
南瑾闻言眼中唯余黯然。
这样的消息,要她如何能告诉知笙?
知笙的情况才刚有好转,若此时得知兄长的死讯,悲怆之下病情反复,便是这些时日的所有努力都要白费了。
南瑾静默半晌,极力压抑住心底翻涌的担忧与顾虑,缓声道:“此事可已禀告皇上了?”
许平安道:“行队回宫后第一时间便将此事奏报给了皇上。南宫大人到底是皇上派去恭州的,听同僚说皇上闻讯后悲怆不已,已下旨厚葬南宫大人,追封荣衔。微臣得知此事后不敢耽搁,立刻赶来禀告娘娘。”
南瑾目光越过许平安,投向窗外纷飞的雪花,缓缓吸一口气道:“不能让姐姐知道。咱们要瞒住她。”
许平安叹道:“可那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兄长,若连下葬出殡都不让娘娘知晓......纸终究包不住火,微臣只怕皇后娘娘来日得知真相,会对您有所埋怨。”
“不重要。”南瑾摇头,:“告诉姐姐又能如何?能让南宫大人死而复生吗?让姐姐见着南宫大人的惨状,以她现在的身心状况,如何承受得住?我相信南宫大人在天有灵,最希望看到的,也是他的妹妹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她垂眸,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至于来日......我宁愿她怪我、怨我,也不愿见她再有什么闪失了。”
——“瑾妃娘娘。”
门外远远飘来一道恭敬的女声。
南瑾收敛了外露的情绪,扬声问道:“何事?”
“奴婢宝玲给瑾妃娘娘请安。顺妃娘娘方才离开时不慎遗落了一只耳坠。那耳坠是从前顺妃娘娘的家人给她的,娘娘格外珍惜。奴婢一路扫雪寻来,却遍寻无果。不得已叨扰瑾妃娘娘,想在您殿内寻一寻,看是否落在了此处?”
南瑾眼神微动,语气如常道:“进来吧。”
宝玲低着头推门而入,远远地行了个万福礼,猫着腰在地上仔细搜寻起来。
不多时,她便在方才顺妃坐过的位置附近,从绒毯缝隙处摸出了一只红玛瑙耳坠。
宝玲如释重负地将耳坠在衣角上蹭了蹭灰尘,欢喜道:
“可算找着了!多谢瑾妃娘娘,奴婢这就回去复命。”说着便要告退。
南瑾却叫住了她:“顺妃人呢?”
宝玲脚步一顿,垂首回道:“回娘娘,顺妃娘娘放心不下,也乘轿折返了回来。这会儿正在承乾宫门外候着奴婢的消息。”
南瑾的目光投向窗外,瞧着雪势似乎更大了些,便淡淡道:
“雪下得这样大,宫人抬轿行走怕也不稳当。顺妃腿脚不便,更不好自己走回宫去。你且请她进来,在本宫这儿暖和暖和,待雪小些了再走。”
宝玲支支吾吾道:“这......只怕会叨扰了娘娘......”
一旁的采颉有所会意,立刻上前一步,肃声道:
“这那什么?瑾妃娘娘体恤顺妃娘娘腿疾,实属一片好意。没的让你耽搁着,再连累顺妃娘娘在冰天雪地里冻着腿疾犯了,你可担待得起?”
说罢也不给宝玲辩驳的机会,径自推门而出,快步走向宫门处,迎了顺妃进来。
顺妃的腿是老毛病了,每逢雨雪天气便酸痛难忍,行走不便。
今日若不是因家人平安的消息让她满心欢喜,恐怕也不会冒着风雪来南瑾宫中说话。
采颉恭谨地搀扶着顺妃在暖榻旁坐下。
南瑾示意宫人将烧得正旺的暖炉挪到顺妃脚边,又亲自拿过一个热腾腾的汤婆子塞进顺妃手中,让她妥帖地护住膝盖。
做完这些,才抬眼示意许平安先行退下。
待许平安躬身而退,南瑾目光扫过顺妃空荡荡的右耳上不过一瞬,很快又落回到顺妃的脸上,温声道:
“外头风雪甚急,你行动不便,且在本宫这儿歇息片刻吧。”
顺妃听得南瑾如此说,既不像往日那样亲昵地称呼她“姐姐”,也是头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本宫”,心中隐隐觉得不妥。
虽说两人同在妃位,但南瑾身负协理六宫之权,如今皇后静养,后宫大小事务的担子都压在南瑾肩上,后妃请安也都移步至承乾宫。如此便是两人同在妃位,权势与地位却也悄然分出了高低。
顺妃面上如常,接过宝玲递来的耳坠戴好,含笑道:“多谢妹妹体恤了。”
南瑾捧起手边的茶盏,用茶盖一下下轻轻撇着浮沫,旋而抬眼看着顺妃,似笑非笑道:
“姐姐还肯称呼我一声妹妹,便是没打算与我生分。那么咱们之间,总该坦诚相待才对,你说是不是?”
顺妃不解,微微蹙眉:“那是自然,只是妹妹何出此言?”
南瑾含笑低首,目光落在茶盏中碧绿的茶汤上,慢悠悠道:
“我以为姐姐若想知道什么,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来问我。若要沦落到叫旁人来扒本宫的墙角,听些不该听的......”
她顿了顿,冷笑着摇头,“如此未免也太不体面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