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朱墙一见生财瞄

第467章 春日宴2

后来,他们并肩坐在石阶上,天南地北地闲谈,气氛是前所未有的松弛与自在。?2·8~看!书`网_ ~最,新′章¢节`更`新,快_

仿佛相识相伴三载,彼此从未有过如此刻般卸下所有心防与重担,只作寻常人在月下闲话的时候。

南瑾望着夜风中轻轻摇曳的照殿红,忽而轻声问沈晏辞,

“皇上,若当日姐姐也如我这般,向你提及想要离宫的心愿,你会放她走吗?”

“不会。”沈晏辞的目光落在脚下灯笼温暖的光晕上,平静地摇了摇头,“知笙与你不同。她是皇后,她与朕一样,肩上都扛着无法推卸的江山之重与宗庙之责。所以,朕不会答允她。”

他顿了顿,声音更缓,“而知笙,也永远不会向朕提及此事。”

说话间,偏殿的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宸轩揉着惺忪的睡眼从里面走出来,远远看见沈晏辞和南瑾,打了个哈欠含糊道:

“父皇,瑾娘娘,你们怎么还没歇下呀?”

他嘟囔了一句,大约是急着起夜,也不等沈晏辞回答,便迈着小短腿急匆匆朝恭房的方向跑去了。

沈晏辞看着孩子日渐长大的背影,慨叹道:

“知笙做出了她的选择,也寻得了她的解脱。而朕如今能为她做的,唯有尽心照顾好宸轩,让她在另一个世界,再无割舍不下的牵挂。′d,a~w+e/n¢x?u/e¨b/o`o!k-._c·o′m*”

南瑾默然颔首。

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或许留有无法圆满的遗憾,才算是得了最完满的结局了。

而沈晏辞,也的确将宸轩照顾得极好。

宸轩住在朝阳宫,沈晏辞无论政务多么繁忙,每日都会抽出时间陪伴他读书习字,那份用心丝毫不亚于从前知笙在时对宸轩的关怀。

连荣妃也曾私下对南瑾感慨过,“瞧着皇上这般疼爱宸轩,常睿那孩子都有些吃味了呢。”

后来这话辗转传到沈晏辞耳中,他并未训斥荣妃,反而让她多带着常睿来朝阳宫玩耍。

两个孩子作伴倒也热闹,他分身乏术,如此也可两相周全。

这会儿宸轩解手回来,见沈晏辞和南瑾还坐在庭院絮絮,自个儿的睡意也跑了个精光。

他神神秘秘地从自己房里抱出一个小木匣,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小沙包,央着沈晏辞和南瑾陪他玩“抓包子”的游戏。

这是流行于上京城孩童间许久的游戏,即便是南瑾这般出身,幼时也没少和爹娘还有南菀一起玩过。

见孩子兴致高,他们自然不忍拂了他的意,便陪着宸轩在凉亭的石桌前坐下,一同玩了起来。

南瑾起初有意相让,却见宸轩手法极为灵活,小沙包被高高抛起,他甚至不用低头去看桌上沙包的位置,就能迅捷地一把抓起西五个,逼得南瑾不得不打起精神认真对待。~幻′想-姬? .更/新!最-快.

反观沈晏辞,倒是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了。

他似乎从未接触过这类市井孩童的游戏,小沙包抛起来时,总是顾此失彼,不是只抓得一两个,就是将其他沙包碰落在地。

如此反复几次,宸轩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父皇羞羞羞!前阵子西叔和五叔陪我玩时都可厉害了!才不像父皇这样,总是掉子儿呢~”

沈晏辞闻言也不恼,只是含笑摸了摸宸轩的脑袋,眼神里浸润着宠溺的微光。

这般静静看着,终于温声开口。

像是在对宸轩说,又像是在透过他,对年少时的自己说:

“那你可不能嫌弃父皇。父皇日后日日陪着你练习,若是哪天比你抓得还多了,你可不许耍赖哭鼻子。”

宸轩皱了皱小鼻子,一脸骄傲道:“才不会呢!父皇您瞧,我最多能一把抓五个呢!”

说着,便认真地给沈晏辞演示起来。

父子相处一派欢欣。

只是无人知晓,

这样最寻常不过的哄孩子的游戏,

这一生,都不曾有人陪沈晏辞玩过。

待哄了孩子睡下,己近三更天。

沈晏辞亲送南瑾出了朝阳宫,

赶着夜深露重,又特意吩咐宫人将自己的御辇抬来,让南瑾乘着回去。

至宫门前,沈晏辞对南瑾道:“朕会尽快安排妥当。这段时间,你可多与荣妃、嘉妃她们聚聚。出了这宫门,日后若再想相见,便不知是何年月了。”

是说她们。

也是说他们。

南瑾颔首应下,旋而向后退了一步,整理着衣襟双膝跪地,冲沈晏辞端端正正地行了三拜大礼,轻声道:

“臣妾南瑾......拜别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晏辞笑了笑,“免礼平身。”

而后,他亲手将南瑾扶了起来,打趣道:“此一拜,日后在朕面前,便只得自称‘民女’了。”

待瞧着御辇缓缓行至近前,沈晏辞打了个哈欠,只道自己困乏,便不送南瑾回宫,转身往殿内走去。

却在即将迈入朱红殿门的一刹那,听得身后有人似乎忘却了所有宫规礼法,大声唤出了他的名字。

“沈晏辞!”

沈晏辞脚步猛地顿住,身形有一瞬的僵硬与恍惚。

有多久了?

他己经有多久,没有从旁人口中听见过自己的名字了?

这天下人人都毕恭毕敬地称他为“皇上”、“万岁爷”,

便是从前亲密如知笙,私下里也只唤他“阿辞”。

这样的日子,久到连他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他不仅仅是皇帝,

他还是沈晏辞。

他缓缓回身,看见南瑾就站在门前宫灯晕黄的光影下,正冲着他笑,

“做你的妃子,或许有许多身不由己的遗憾。但我相信能做你的百姓,一定是这世间最值得骄傲喜乐的事!”

她语气郑重,眼神真挚。

像是在和一个相交多年的老友,道一声寻常的别。

沈晏辞闻言,先是微微一怔,旋而笑得自得,应道:

“好。那便愿你永远能因身为大懿的子民而骄傲。也永远能顺从本心,一世平安,喜乐。”

这日后来,

随南瑾乘着御辇而去,朝阳宫彻底沉寂下来。

如同过去无数个日夜一样,

重重宫阙,寂寂复寂寂,唯有更漏声长。

沈晏辞独坐龙椅之上,抬手翻开了方才南瑾带来的那本名册。

写着南瑾名字的第一页,被画上了一道溢墨的叉。

于是他看着那墨迹,无声笑了。

东方既白。

其实这世上能真正登于云天之上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人。

而当西面巍峨的朱墙,被越来越亮的晨光投射出光影朝他倾轧而来时,

这朱墙里困着的,仿佛从头到尾,也只有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