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窃心”棋局
突然，一只枯爪裹挟着腥风，猛地向她纤细颈项抓来！
那指甲乌黑尖锐，沾着暗褐血痂，眼看便要攫取这天地间唯一的纯净。
电光石火间，一道白虹破开灰霾，倏然而至！
清光乍现，寒气凛冽，瞬间将那枯爪连同其主人震作齑粉，纷纷扬扬混入漫天灰烬。
白衣仙人翩然落下，广袖流云般拂过，将女孩牢牢护在怀中。
他垂眸，目光温润如玉，似穿透了无尽杀伐，只映着女孩惊恐却纯净的瞳仁。
“汝，”他开口，声如碎玉击冰，清晰穿透混沌，“可想活？”
不及女孩回应，仙人指尖轻点其眉心，一缕清流般的意念携着玄奥心诀与功法烙印，直贯灵台深处。
“默诵于心，勤加修持。”他语速沉缓却不容置疑，“三日毕，吾来观汝进境。”
言罢，白衣仙人袍袖一展，周身清光大盛，化作一道匹练剑光。
那剑光护在女孩周身，如游龙般撕裂层层血肉狂潮，瞬息间消失在灰烬弥漫的天际尽头。
————
流光碎影，时空轮转。眼前豁然开朗，已是另一番天地。
琼楼玉宇接天起，瑞霭祥云绕殿飞。仙鹤清唳，灵泉淙淙，奇花瑶草点缀其间，馥郁芬芳涤荡肺腑。
此地便是至高仙域——玉京天界。
那女孩，如今怯生生立于一座巍峨仙宫的白玉阶前。
宫阙以万载寒玉为基，琉璃为瓦，雕梁画栋间流淌着道韵霞光，上书“紫宸殿”三个古朴道篆。
殿前广场上，云霞铺地，侍立着众多仙风道骨、衣袂飘飘的仙官道君。
他们的目光如芒在背，或惊疑、或审视、更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排斥。
“听闻……她便是仙帝亲赴‘归墟灰界’，感悟杀戮道义时……带回来的那个女孩！”
“灰界遗民？！那岂非天生魔种，孽障之属？”
“何止！你看那女孩……气息驳杂，隐带灰烬死气，定是从那污秽死地携回的！”
“仙域清净地，怎容此等污浊之物存身？仙帝慈悲救其性命已是天恩浩荡，竟还要……”
“嘘！慎言！仙帝之意岂是我等可妄测？然收此等污浊之源为徒……恐引大道非议，仙域不安啊！”
细碎却清晰的议论声，如同冰冷的针，刺入女孩耳中，让她单薄的身躯微微发颤。
她鼓起仅存的勇气，仰起小脸，望向身前那高大挺拔、白衣胜雪的背影。
她眸中蓄满委屈与倔强的水光，声音细若蚊呐：“仙长……他们……都说我是‘魔’，不配……拜您为师……”
话音未落，高踞玉座之上的白衣仙帝广袖轻拂。
“聒噪。”二字如天宪纶音，不高不厉，却蕴含无上帝威，瞬间笼罩整个紫宸殿前广场。
所有议论、质疑、反对之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扼住咽喉。
众仙官道君面色涨红，喉头滚动，却再发不出一丝声响。
天地间唯余仙乐缥缈，清风过隙。
仙帝自玉座起身，缓步走下丹墀。他步履从容，周身清光缭绕，每一步都似踏在道韵之上。
他来到女孩面前，微微俯身，视线与她平齐。
深邃如星海的眼眸中，没有丝毫动摇与疑虑，唯有磐石般的坚定与温和的期许。
“痴儿，”他开口，声音清晰回荡在寂静的仙阙之间，字字珠玑，直叩心门，
“汝便是汝，非尘垢可污，非流言可谤，更非他人唇舌所能定义。”
他并指如剑，指尖流淌出璀璨金光，凌空书写。
两个蕴含大道真意的古篆在空中凝聚成形，熠熠生辉，最终化作两点金芒，轻柔地没入女孩眉心。
“今赐汝名——‘素婉’。”仙帝的声音带着一种涤荡乾坤的力量，“道号——‘纤尘’。”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仙，最终落回女孩——素婉身上，朗声道：
“为师愿吾徒婉儿，心若琉璃，超凡脱俗；性如净水，纯净无瑕！”
“纵使身陷泥淖，亦当不染纤尘，自守灵台方寸明镜！”
女孩——不，此刻她已是素婉，纤尘仙子。
她眼中水光终于化作滚烫的泪珠滑落，却不再是委屈，而是被彻底接纳、被赋予新生与期望的澎湃激荡。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整理好破碎的衣襟，对着那给予她一切的白衣身影，行下最庄重的拜师古礼。
额头轻触冰冷的玉阶，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清晰坚定：
“弟子素婉，叩谢师尊再造宏恩！”
————
月华如水，透过茜纱窗棂，在铺陈着锦绣软褥的紫檀榻上流淌。
容郡王萧容半倚云枕，怀中少女青丝如瀑。
少女方才因仙魂激荡引发的剧痛已平复，此刻呼吸匀长，羽睫轻阖，陷入沉睡。
恬静的睡颜在月光下宛如无瑕美玉，只是那微微翕动的唇瓣，泄露了她梦境深处的波澜。
“帝上……”一声细若游丝的呓语，带着孺慕与感激，悄然逸出，“婉婉……谢师尊赐名……”
“帝上”二字入耳！
容郡王揽着少女肩头的手臂骤然一僵，指节因瞬间的发力而泛出青白。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潮自心渊最深处轰然炸开——成了！
这声跨越了轮回与生死的呼唤，如同最精准的钥匙，终于撬动了她识海深处那尘封的印记！
十年苦心孤诣植入、引导的记忆碎片，已成功将他——嫁接在那段被尘封的师徒羁绊之上！
喜色如淬火的毒刃，瞬间割裂他眼底的幽深。布局将成，猎物入彀，他焉能不喜？
自三岁那年雪夜，他于鬼门关前夺回这羸弱女童的性命，并悄然将一缕源自仙帝本源的无形气运——
渡入她命格的那一刻起……这盘名为“窃心”的棋局便已落子。
“气运加身”——是为在她灵魂深处打下独属于仙帝的烙印，强行系上今世因果之链。
“挂名师父”——是为在凡尘俗世中占据一个名正言顺、难以撼动的师者之位。
化身“顾府西席”的“容夫子”——
则是用最温情面具，在她纯净心田，刻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永恒箴言，种下最深厚的孺慕之根。
乃至今日这场精心导演的“师徒重逢”，唤醒她对“容夫子”的满腔依恋……
这一切环环相扣，步步惊心，皆为此刻——只为完成这蓄谋万载、惊世骇俗的“偷梁换柱”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