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疯批太师10

江南水患频发,难民从南边走到了北边,都快走到京城了,下面的人才不紧不慢往上报,报到蔺太师手里。

蔺太师到这个年纪,已经很少有能让他动气的事了。

气就气在他是江南发家,如今可谓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可见下面不少人觉得蔺太师一只脚踏进了棺材,懒得忌惮他。

裴止这次就是拿着蔺太师给的‘尚方宝剑’过去杀人挑事儿的。

路上不可能平坦——

尽管隐匿行踪,路上仍是遭遇了不下十次刺杀。

连杀手榜上排名前十的杀手都出现过。

几场恶战下来,一开始不服裴止的兵士对其肃然起敬,再也没有赌气之举。

他们私底下称裴止为小诸葛,夸他算无遗策,像是天上的神仙俯瞰人间——

人肚子里的坏水什么时候晃荡,歪心思动到哪里,他都知道。

唯有一次,杀手榜上唯一的弓箭手将一支箭矢射进了那辆马车里。

那是众人第一次看见裴二公子失态。

也是他们第一次看见裴二公子出手。

本以为他只是脑子聪明,没想到他身手也极好。

夺过身边人的长弓拉满,听见箭羽破空而来的微响时,弦一松。

那支箭矢直接破开迎面而来的箭羽朝着射箭人刺去。

此时夜色正浓,车队赶了一天的路,却被围困在树林里。

不知敌方多少人,有几个专职杀手,只知眼前火光凌乱,树影鬼魅,如同地狱景象。

裴止冷冷射出三箭,战局顿时逆转——

他垂下满是鲜血的手,整条胳膊都不自然地抽搐着,却没让人看出来。

他拖着半残不残的胳膊奔向那辆马车,看见岁星脖间一道淡淡血痕时,面色煞白。

岁星刚用帕子点了两下颈侧的伤口,沾的血并不多,这其实是个过几天就能痊愈的伤口。

她甚至都没打算让裴止知道呢,想着平时围个毛领什么的不就遮住啦?

但没想到裴止直接掀开车帘进来了,还看了个正着。

岁星也很快注意到他伤到的手,刚要摸上去,就被揽入冷冽梅香与血气萦绕的怀抱里。

她听见他口中急促又卑微的好几声对不起。

岁星任由他抱了一会,手在他后背轻轻拍了几下,说:“我听见外面的虫鸣了。”

战局结束了,林间夜色重新显露出来了。

挂在半空中皎洁美丽的圆月,藏在草丛里叽叽呱呱的不知名虫类,偶尔掠过的飞鸟扇动翅膀的细响。

一切的一切,都那样鲜活。

夜还很长。

车队抵达江南之后,岁星被裴止安置在一处幽静雅致的小院子里。

院外时刻有兵士巡逻,岁星熟悉的几个婢女更是寸步不离。

某日斜阳夕照时,百姓们都赶往西市,那里是专门处刑官员的地方。

“又有官员要被砍头啦!”

“每次都是砍几个头敷衍了事,我懒得去看。”

“几个?哈!你太低估新来的裴大人了!光是咱们州里就要砍一百三十多个人!”

说话者面上不屑的表情凝固了。

他总算是明白这群人兴奋的原因了——一百三十多个官员!西市那屁大点地方能放下吗!

跟着人群往刑场去,站在台上的人正在厉声念着底下这一排排官员的罪行。

全府的刽子手都在这了,甚至还去临府借了几个。

他们个个膀大腰圆,手执银刀,刀面上映着官员们痛哭流涕的嘴脸。

最令人难忘的是那身青衣。

身着藏青官袍的少年是在场年纪最轻的,难以想象就是他以雷霆手段在极短时间内压着这么多钦差都无法搞定的官员上刑场。

他容色清雅,看起来像个文官,面上带笑,一看就是个和善人。

可以想见——地上跪着的这群人究竟多么无耻,才能让这样光风霁月的人下这种狠手!

一时间,围着的百姓又是丢东西又是吐唾沫,群情激愤。

到了这份上,还有人怀疑:“真的都砍了吗?感觉只是作秀……”

“别到时候又来什么圣旨手下留情,话本子里不都这么写?”

“就是就是,那么个穿青衣的小娃娃能有多大权力?他还没我弟弟大呢!”

仿佛是故意为了打这几个说话者的脸似的,日头正盛之时,台上人终于把罪行都念完了,毕恭毕敬向青衣官员请示。

少年温和的眸光看了台下没有被剥去官服的罪臣,薄唇微动:“行刑。”

他声音不大,却清冽,在场所有人好似都看着他的口型听见了这两个字。

大中午,骄阳似火,众人背后却有了凉意。

下一秒,刽子手们齐齐抬手——

‘噗嗤’‘嗤’……

像是切菜一样,刀起头落,血液四处飞溅,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声。

地上血液流动着铺开,仿佛流成了血河。

青衣人衣摆上也溅了一些血点子,他冷冷抬眸,没有丝毫情感地拭去手背上的血。

他并没有报仇的快感。

这些人流出来的血再多,也比不上那人一滴。

外围的百姓们从未见过这种残忍至极、却也振奋人心至极的场景,静默片刻,便是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类似的场景足足上演过三次。

消息传回京城,众人哗然。

“这姓裴的是人吗!如此残暴之徒,我看最该砍的就是他!!”

“蔺太师从前也不曾如此狠辣,此子断不可留……”

江南赈灾粮下发多次,仍是没有难民吃到一粒该吃的粮食。

这一条线上绑了多少蚂蚱,早已数不清了。

蔺太师这几日称病不见客,将那些想上门的官员们都挡在门外。

他养生多年,极少酗酒,这几日却喝得十分畅快,还往江南增派不少人手。

蔺太师青年就丧妻丧子,死得还是他寄予厚望的幼子。

那一战打得极为漂亮,以少胜多,若援兵及时赶到,绝不会那般惨烈。

他的小儿子那年才十七岁,立下战功赫赫,只因有个四处树敌的父亲,死得极其凄惨。

他的妻子嘴上没有怨恨他,心里还是恨的,这才郁郁而终。

蔺太师那段时期的确满身戾气,杀人不眨眼,接着他失去了大儿子,二儿子。

此时的裴止不像那时的他是疯子,而是异常清醒。

这种人才可怕。

蔺太师斗了一辈子,却在这一刻才尝到了点胜者的滋味。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总会有人不断走上他这条路,证明他是对的。

雨水冲不掉青石板上古旧的痕迹,小城里弥漫着泥土的腥涩味,像是万物都在等一个春天焕发生机。

裴大人新官上任砍了三百多颗头的事迹恐怕要在此地流传百年、千年了。

岁星收到几封来自京城的信,倪小倪虽然看不顺眼裴止,但也承认他这件事办得大快人心——

主要是问岁星什么时候回来。

蔺盈的信就温和多了,一直在跟她写京城最近发生的事,还有她爷爷很开心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