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068 请柬

谢君华提着药箱,静静站在院中,抬头看着谢冰宁卧房的方向,不知再想什么。

“阿耶。”谢冰宁走了过去。

谢君华这才回过神来,对她笑着点头,叫了一声三娘。

谢冰宁快步走到东厢,打开门迎谢君华进去,谢君华跟着进了门,把门向外推开了一点,让外面的人能看清里面的情况,才坐下接过谢冰宁递上的温水。

“这样冷的天,阿耶怎么这时候过来?”谢冰宁把炉火捅燃,净了手才坐在谢君华对面。

谢君华喝了口水,才答道:“今日我当值,刚刚去给李行看了身上的伤,本也就无事了,结果又被圣人传了去了趟甘露殿,说是太后有些头晕,也就耽搁到了现在。”

顿了顿,谢君华又道:“我有些不放心你,就趁着还没下钥过来看看。”

“孩儿无事,让阿耶担心了。”谢冰宁心柔软了一下,这一世,还是有亲人关心她的。

谢君华笑了:“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三娘是个聪慧的好孩子,是阿耶自己不放心。”

谢冰宁敛眉,现在这个父亲仍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不在了,而她的身体里,住了个从地府而来,带着仇恨的幽魂。

“甘露殿那边……”谢冰宁迟疑的开口。

“无事,就是太后斥责了静妃几句,又心疼六皇子,有些气滞气逆罢了,已然无事了。”许是怕谢冰宁担心,谢君华又补充道:“此事归根结底是天子家事,圣人并未发怒,也不会牵连你我。”

这和谢冰宁料想的结果并无差别,她原来只是料想袁归雁让来喜叫来太子斥责,势必会口不择言说六皇子的不是,而六皇子顽劣的性子也定会报复袁归雁,挑起太后和袁归雁的矛盾。

只是不想六皇子比她想象的还要恶劣,太后和袁归雁更早的对上了,以太后睚眦必报的性子,定会狠狠磋磨袁归雁,后面就看袁归雁和太后怎么过招了。

“我也只是担心你,才顺路开看看,如今见你一切都好,我也便放心了。”谢君华站起来,打开药箱,又拿出几个瓷瓶放在桌上:“如今天寒,我为你和沈伴读配了些暖身子的药丸,你有空拿给她一瓶。”

谢冰宁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孩儿知道了。”

谢家人良善,一无所知的谢君华到现在还想着那个害死她女儿的凶手。

谢冰宁送谢君华出门,谢君华忽然又想起什么:“如今你做了皇子师,腊月初八前后怕是无法按时出宫了,你也别急,阿耶会再想想办法,定不会把你留在这吃人的地方,如今家里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一切都是按你喜欢的样子来的,下月旬休,你便可以告假回家,你阿娘很想你。”

说完这些话,谢君华就提着箱子慢慢消失在门外,那背影格外消瘦。

晚上,宫里刮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风,而第二天,竟然是个出奇晴朗的好天气。

关于袁归雁的消息,也陆陆续续的传了进来。

昨天晚上,就有人趁着夜色往宁福宫院里扔石子,还砸到了一个宫人。

今天一早,宁福宫门口还被人摆了几只扭断了脖子的麻雀。

袁归雁身边的来喜当时就吓病了,袁归雁去找宇文钦哭诉,具体谁干的并不难查,六皇子很快就被揪了出来,果然又被宇文钦一顿训斥,据说这次打的是手心。

接着太后就病了,还指名让袁归雁去侍疾。

明为侍疾,实为磋磨。

得到消息的时候,谢冰宁正在与白典籍一道说话。

白典籍捧着手里的茶,把放在风炉铁网上的米糕翻了个面,又刷了些今年新酿的桂花糖:“这些东西本应该是应节吃的,只是人老了,就总喜欢吃些软软甜甜的东西。”

“吃食这东西,本来就是为了让人舒适展颜的,典籍喜欢,那也是这糕的时运。”谢冰宁恭顺接过白典籍的刷子放在一边,仿佛说的只是这普通的米糕。

白典籍深深看了谢冰宁一眼,笑了:“你倒是通透,只这次静妃这边,想必是恨上了你。”

桂花糖受热,屋内散发着混合着米香的甜腻桂花香味。

谢冰宁也笑了:“她现在有的要忙,且顾不上我呢。”

顿了顿,谢冰宁又说:“倒是昨日,秦贵妃问了我一事。”

白典籍停下手里的动作,等她继续说,却听小满的声音自门口响起:“杜校书好。”

杜玉门矜贵的声音泠泠响起:“杜某来找谢掌籍。”

“小满,请杜校书进来。”白典籍扬声吩咐。

门被推开,今日的杜玉门只穿一身水色的常服,看起来更多了几分温润儒雅,他行了一礼,才道出此行的目的:“下月初一是太子生辰,太子令杜某请……谢掌籍务必拨冗前往。”

说着,他从光袖中拿出一封帖子,双手奉上,谢冰宁和白典籍交换了下眼神,才双手接了。

“太子的生辰宴定在初一那日午时,请的也不过是崇文馆的伴读和夫子,并无外人,谢掌籍也不必拘束,寻常对待就好。”杜玉门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太子不喜虚礼,更不喜奢华,体谅崇文馆各属官大多家境普通,怕诸位为难,特意说了不必准备生辰礼。”

话是这个意思,可借着杜玉门的嘴传达出来,却带着几分世家对庶族的轻视。

谢冰宁却假装没听到,只笑着应了:“太子体谅,可我等却不能真的空手去,杜校书放心,那日我若有空,定会前往道贺。”

杜玉门其实并不在意谢冰宁去不去,见她接了,事情也了了,便点了点头:“谢掌籍的话,杜某定会如实转达。”

等杜玉门走后,谢冰宁打开帖子看了,就递给了白典籍,自己把烤好的米糕盛出来一碟,放在白典籍手边晾着。

“这帖子还是太子亲笔写的。”只一眼,白典籍就认出了太子的字迹:“他倒是重视你。”

语气听不出喜怒。

谢冰宁赶紧说了昨日听到袁归雁训斥太子,而后和太子在崇文馆偶遇的事,白典籍这才点了头:“太子仁厚,尊师重道,只是也是被管教的太过严苛了。”

谢冰宁轻轻点了点头,刚刚的话她再应和就不合适了,转而继续说起秦飞绿和她的对话,白典籍听了也是冷笑一声:“贵妃真是严防死守,巴不得她那不成器的儿子能当太子呢。”

“毕竟三皇子和太子只差一个时辰,贵妃不甘心也是人之常情。”谢冰宁不咸不淡的回应,却忽然回忆起当年两位皇子出生时的一个传闻。

袁归雁有孕时间比袁归雁还要晚一个月,按说不该和秦飞绿一日生产,只是那日秦飞绿发动后,袁归雁着急给秦飞绿找送子观音不慎摔了一跤,才提前发动的。

可当时周婕妤和她说,宫中都在传袁归雁是听说秦飞绿提前发动,这胎很可能是个儿子,才偷偷服了强行催产的药,当时她只是笑笑就过去了,可现在回头看,那传闻竟然还有几分真实的可能。

正想着,又听见外面传来人声:“某为三皇子家令,请谢掌籍出来说话。”